三
书迷正在阅读:【明唐】旧时帘、娇艳大少(翠微居全本)、男主很多的玛丽苏rou文(nph)、极品少爷(翠微居全本)、后宫佳丽三千人、绯色、又见女友、烽火烟波楼同人之萧念客栈IF线、老婆情夫是我的分身、我在ktv张开大腿-含着鸡鸡给人骑
店里接了一桌烧尾宴,还是加急的,伙计小二厨子都忙得脚不沾地,他本想问问钱小棠可要帮什么忙,也没见着人影。钱小老板向来懒散,许是派完活便拍拍屁股去睡了。阿布勒索性回房,脑袋里却乱糟糟的,在榻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干瞪眼到月上中天,他一骨碌翻身起来,穿戴整齐取了弯刀负于身后,正要推门而出,想起那天在大堂抓他个正着的钱小棠,默默回身打开窗。钱小棠开了这么多年店,小道消息听得多了,明白局势,看他看得死紧,搞得他要做什么事都得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平添一丝辛苦。虽说他觉得钱小棠身板像细竹子似的,又不会武,根本拦不住自己,但他感念钱小棠的收留照看,心里把他当大哥敬重,他要拦,便也就顺从了。他叹口气,施展金虹击殿,如一只灵巧的夜猫,顷刻消失在栉次鳞比的街巷中了。 上次的任务没有完成,阿布勒留了个心眼,把唐温酒的箭都收走,还把尸体上唐门招式的痕迹抹掉,只对上面说他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所幸教内也没有追究。他不知道如若被圣教知道是唐门抢先下手会有什么后果,他只是本能地不想把钩钤牵扯进来。且这样大一桩灭门的案子,在外竟没漏出一丝风声,阿布勒心下啧啧称奇,想来那富商的商契这么多人盯着,还能让钩钤这样的杀手出手,内里一定诸多缘由。不过这些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自打知道那天在富商宅中遇到的是这神秘的杀手,他就一直魂不守舍。他是个凭着直觉过活的人,总是野兽一般依仗自己本能的反应。那晚钩钤用千机匣顶着他脑袋,他却没感觉到一丝杀意。阿布勒不知他是否认出了自己,让他疑惑的是那令他记忆犹新的战栗感,简直与初遇唐温酒时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汹涌,那种血液几乎冲破头顶,心跳撞击胸口的悸动,他只在第一次见到唐温酒时有过。 他很恐慌,他知道这是动心的感觉。他本以为这种动心只会在唐温酒身上寻到,且已随着他的离去消散无踪,却未曾料到会这样简单地出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身上。 这些天他很努力地在寻找唐温酒和钩钤的相似之处,然而他根本不了解钩钤,又如何能比较。他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否自己对唐温酒的那种怀恋,到底也只是一种冲动之下的产物。这种冲动蒙蔽了他,让他深陷而不自知。 他忽然觉得别人看他也许就像看傻子,毕竟钱小棠一提起这事,嘴里准没什么好话,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唐温酒对他的确是一点爱意也没有的。 他不敢细想,强行搁置心底,除了在邸店当值就是做做任务,一时倒也忙得顾不得此事了。 今日的任务是将一封密信送至扬州商会。商会在码头,占地极广,还带着船坞,商会的人与他约定在船坞内一艘商船上碰面。 月明星稀,四下寂静,高大的商船停泊在水中,随着水面轻轻摇动。阿布勒手中飞出一条金链,身形拔起,轻巧地沿着船头飞跃至船内,落在船板上。商会的人还没来,阿布勒也不着急,坐在船栏上等待。今夜月色甚好,一片江景尽收眼底,凉风习习,偶有虫鸣,倒是很惬意。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架在船尾修缮用的梯子传来吱嘎声响。 阿布勒戴上兜帽跳下船栏,只见一个胖子气喘吁吁爬上船,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向他走来。 “……陈掌事?”阿布勒看他满面红光脚步虚浮,一副喝多了的样子,有点不确定。 胖子喝得舌头都大了:“抱歉抱歉,今……今晚宴请客商,险些忘了此事。” 阿布勒无语,伸手要了他的印鉴查看无误,这才从怀里掏出密信。 胖子伸手要接,阿布勒却眯了下眼:“你要不要醒醒酒,我怕你拿了信却走不稳,栽进运河里头,倒算我头上。” 胖子满不在乎,从袖里拿出一张纸条,喷着酒气保证:“哪……哪里的话!收条在、在此,侠士拿了收条,自然可以去交差的了!” 阿布勒伸出两根手指把纸条夹走,对着月光看清,的确盖了扬州商会的印鉴,这才放心,把密信给他。 胖子拿到密信,清醒了些,一抹脸,对阿布勒拱手:“有、有劳侠士。” 阿布勒差事已结,也对他拱拱手,正要转身离去,余光却忽然瞥见船舱的阴影里闪过一点银光。 他反应极快,伸手把那胖子往边上一拨,喝道:”小心!“ 谁知喝了酒的人死沉死沉的,他仓促间竟没把胖子推开,一条精铁链从暗处唰得飞了过来,缠在那胖子手腕,随着杀猪似的惨叫,胖子的胳膊脱了臼,手上拿着的密信也脱了手。 阿布勒来不及思索,上前一步去捞那信封,忽得身上一麻,竟动弹不得。就在这一刹那,船舱的阴影里掠出一条人影,凌空将那信件抄在手里,一个翻身便立在了船头上。 阿布勒抬头去看,顿时全身都起了一层寒粟。 寒江夜月,江雾飘摇,一身黑衣的杀手端着千机匣,在渺渺银辉中低头注视着他。暗红的赤铁面具覆盖全脸,阿布勒却无端觉得面具下的嘴角一定在笑。 杀手歪歪头,没有停留,转身施展轻功,顿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阿布勒如梦初醒,顾不得地上打滚的胖子,忙追了上去。 钩钤似乎知道他会追上来,奔至一片树林,便落在一棵大树伸出的树枝上,居高临下望着追来的明教。 “你为什么要追上来?”他收起千机匣,似乎觉得有点好笑。 阿布勒紧抿着唇,生怕心从腔子里跳出来,半晌才开口:“你把我的、我的信抢走了。”他太紧张,说得磕磕绊绊,语调都变了。 钩钤似乎被他逗笑了,那笑声似一把小钩子去勾阿布勒的心尖,年轻的明教喉结动了动,好不容易才忍住那丝痒意。 “小猫崽,”钩钤懒洋洋在树枝上坐下,托着腮翘起二郎腿,“中原话还得再学学,教人听岔了,还以是我抢走你的心呢。” 阿布勒的脸刷得红了,道:“莫说那些,信还我。” 钩钤咦了一声,问他:“你不是拿到收条了吗?按理说你的任务已经可以去交了。你办你的事,我办我的事,我们之间互不相干。” 阿布勒给他堵得说不出话,直愣愣地看着他。钩钤没有急着离去,轻巧地跳下树枝,向他走来。阿布勒浑身一激灵,竟向后退了几步。 “你躲什么?”钩钤不再上前,把千机匣收到腰后,抄起手,“我很可怕吗?” 阿布勒喉结动了动,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 钩钤笑了:“算了,虽然不知道你追着我做什么,但我这里有个活计,正缺人手,你要不要同我一起?不少你的酬劳,事成之后你四我六,如何?” 阿布勒没料到事情竟然这样发展,一时愣住。 钩钤看他没反应,耸耸肩:“不必急着回答,你若有意,明晚还在此处等我就行,若你没来,当我没说。”说罢转身要走。 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听身后的年轻人大声道:“我、我来!” 钩钤顿了一下,转身看他,明教弟子似乎被自己的冲动惊讶住了,脸上一派茫然的神情。他忍不住笑出声,自言自语道:“到底不同……还得我上赶着求你。” 他声音太小,阿布勒没听清:“什么?” 钩钤歪歪头:“没什么。“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语气带上一丝严肃,“哦对了。你们教里的活,你还是找个理由少接吧。我好不容易把你从枫华谷捞出来,你给我惜命点。” 这句话令阿布勒一直以来的疑问冲口而出:“是唐温酒让你去救我的吗?” 令他意外的是钩钤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得消失了。 阿布勒没料到他竟然直接施展了浮光掠影,左思右想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话,竟惹得这杀手就这样走了。他叹了口气,只好先回邸店去了。 他失魂落魄回到邸店,在大堂呆坐,过了一会儿钱小棠从楼上下来了,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一看就是半夜睡醒了下来找水喝。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转头看阿布勒还傻坐着,在他面前打个响指:“发什么楞啊,半夜三更又害相思病啦?” 阿布勒被他说得脸红,犹豫半天,问他:“哥,你有没有对什么人动过心啊。” 钱小棠瞄他一眼:“当然有啊。” 阿布勒大为震惊:“什么?!” 钱小棠喝了口茶:“干什么大惊小怪。我十六岁那年的事了。” 阿布勒好奇心大起:“哪家姑娘啊,怎么没变成老板娘啊?” 钱小棠打量他半天,哼了一声:“谁告诉你是姑娘了。是个比我小一些的小男孩。” 阿布勒后仰:“没看出来啊哥。”他又凑上去,“给我讲讲?” 钱小棠勾了勾嘴角,在他面前坐下:“我十六岁那年,穷得要死,在街头要饭,一个西域人样貌的小男孩施舍我一个红宝石坠子,他太好看了,我心狂跳,只是那时候不知道是心动,待到知道了,也已经晚了。再说那时的我,也没什么资格去接近人家。”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阿布勒听了却心下一动。 钱小棠十六岁那年,他该是十二岁,算了算时间,正是他刚来中原的时候,那时候明教弟子大举东进,他随师父来中原,长途跋涉,水土不服,大病一场,高烧烧得忘了好多事,可这些年他总会做一个梦,梦里的他很小,一个人被裹挟在如潮的人流里,险些被马车撞死,是一个少年乞丐救了他。 可他不记得有施舍那少年乞丐什么东西,什么红宝石坠子也完全没印象。 他心里惊疑不定,看着钱小棠的眼神也变了。 钱小棠喝尽了茶,施施然上楼去了。阿布勒眼光追随着他,似乎想透过他的背影越过这么多年的时光,看看是否能跟那个少年乞丐的背影重叠上,可钱小棠已经消失在黑漆漆的楼梯口,他凝望良久,猛得一个激灵。 他与钱小棠相识十分巧合,是他在店里打碎了一套茶具,被扣下来做工抵债的,后来钱已还清,钱小棠说他勤快能干,不如在这里帮工,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他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留下了。其实他在店里就是偶尔当值柜面,属实清闲,这才遇到了唐温酒,被勾走了心,要追随他去长安,走的时候向钱小棠请辞,钱小棠表情就很奇怪,但还是给了他三十金做盘缠。 他那时候满心都是唐温酒,压根没细想,只觉得钱小棠对他也太好了些。现下知道这一件往事,他突然发觉,钱小棠是不知道他曾经高烧忘事的。 他在试探自己是不是当时的那个西域小男孩吗?明教弟子行动皆轻巧敏捷,他是得有多粗心,才能把那套茶具摔得粉粉碎? 他以前不曾细想,然而现在却疑窦丛生,想问问钱小棠,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如此坐立不安直到天亮,才抵挡不住困倦趴在桌上睡了。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猛得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房里。今天是他当值柜面,眼看着是晚了,忙穿衣洗漱,下到大堂一看,钱小棠坐在柜台里,一边算账一边揪一串翠绿的马奶蒲桃吃。看他来了,朝边上努努嘴:“懒猫醒了,吃点东西吧。” 阿布勒十分尴尬,桌子上摆着两个芝麻糊饼并一罐羊汤,还冒着热气。他一边吃一边拿眼角去瞄钱小棠。 钱小老板还是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披着件灰蓝底银燕的织锦绡袍,翘着腿躺在胡椅上,白生生的指尖拈着蒲桃,一派闲散的样子。 在阿布勒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这样,很懒,除了赚钱,对什么都不太有兴趣,做事永远不紧不慢,优哉游哉,从未见他急躁发火。这也让他显得十分疏离,令人捉摸不透。阿布勒仔细想了想,认识他这些年,竟未真的了解他,所以昨晚听他提起少年往事,才吃惊非常。 正胡思乱想,忽然就听钱小棠发话了。 “老看着我做什么,你今日才发觉我很好看么。” 阿布勒被抓个现行,赶紧往嘴里塞饼。 钱小棠翻了一页账本,眼睛都没从上面移开,凉凉道:“今晚又要去哪儿浪啊?” 阿布勒差点被饼噎死。 钱小棠笑出两个酒窝,把账本放柜面上,用手点点他:“开窍了,移情别恋了。挺好的,别老惦记那寡妇了。” 阿布勒含着饼,嘴上没敢说话,心里想:你说话可真够缺德的。 心里刚这么想,忽然就是一惊。 他好像很久没梦到唐温酒了。以前钱小棠提起唐温酒,他总是心里隐隐作痛,可刚才还是那些不怎么中听的话,他听着居然不难受了。他呆住了,直到把饼吃完,才想起,都是因为钩钤。 只不过见了那杀手两次,居然就这样被吸引了。 晚间阿布勒早早在树林里等候。出门的时候钱小棠问他干嘛去,阿布勒随便扯了个谎,但很显然精明的邸店掌柜压根不信,抄着手摇着折扇看他,嘴角挂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 阿布勒被他看得如芒在背,一溜烟跑了。 他等得无聊,靠在树上擦刀。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慢,他盼着钩钤快点来,又有点忐忑。他原本在钩钤面前就不是很自在,又被钱小棠戳破,更是坐立难安。大概是较他年长的唐门总会让他想起唐温酒,不自觉的就拿出跟着唐温酒时的态度对待钩钤了。好在这种焦灼没有很久,乌云遮月的时候,钩钤来了。他还是扣着那幅赤铁面具,薄瘦的身板在夜色里像一根墨色的竹。他没多说什么,与阿布勒讲起了今晚的任务。 任务不难,两人一起做完,天都还没亮。阿布勒心下奇怪,这任务就是随便一个刚出茅庐揭单子做活的新手都能完成,钩钤为何要拉上他一起呢?他很想问问,但他预感这神秘的杀手根本不会跟他解释,又怏怏作罢。 钩钤似乎心情很好,问他下次任务还要不要一起做。 阿布勒有些私心,答应了。 起初他们只是单纯地做做任务,后来慢慢熟悉了,闲暇时钩钤会约他赏星钓鱼什么的——全是在夜里。 不知是不是逆斩堂出来的杀手都这样,唐温酒当年也是,有点空就要到处游玩。有次与钩钤游玩回来,他猛地有了这样的想法。继而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慢慢地慢慢地,遗忘了唐温酒,那强大又孤独的唐门,渐渐像一捧燃尽的灰,轻轻吹散在风里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是开元二十七年八月。 秋意渐浓。阿布勒最近忙得很,教里不知怎么回事,给他派了许多任务,这些任务不同以往,好多次他都发觉有人跟踪他,甚至出手阻拦,他甚至为此受过伤。 他尽力遮掩,但钱小棠眼睛太毒,哪能看不出来,阿布勒本以为他会骂自己,没想到钱小老板前所未有地严肃,问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阿布勒不敢说实话,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的,保证下次不会了。 钱小棠也没再说什么。 这边应付钱小棠,那边还要应付钩钤。 唐门杀手可不那么好糊弄。 “你遇到天策府的人了?”唐门杀手声音有些紧绷。 阿布勒没想到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些无措:“啊……可能是他们看错人了。” 钩钤冷笑一声:“他们不用看,闻着味就够了。”他似乎有点焦躁,“你最近别接你们那破教的活了。明教的人都死完了吗,叫你个生瓜瓜做这些事。” 阿布勒不作声,跟条小狗似的被他数落。 钩钤叉着腰看了他一会儿:“还有任务吗?” 阿布勒犹豫半天,还是跟他说了:“下个月有一封信要送去长安,不过我只需送到金水镇,那里有人接手。” 钩钤等了半天,不见下文,面具下的声音显出一丝不可置信:“……你一个人?” 阿布勒点头。 钩钤低声骂了一句,斟酌道:“只是到金水镇,那还行,我跟你一起。” 阿布勒噎住:“不好吧,毕竟你是唐门。” 钩钤嗤了一声:“老子早就离开唐门了。再说唐温酒当年去长安都带着你。” 冷不丁提起这个,两人都沉默了。 夜风习习,还是唐门的杀手先开了口:“你还喜欢他?” 半晌,阿布勒轻轻摇了摇头。 钩钤面具后的目光闪动:“那我呢?” 阿布勒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听清他说什么,惊讶地抬起头。 钩钤轻声道:“你会喜欢我吗?” 阿布勒傻傻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钩钤似乎没有很意外:“你要不要试试看。” 阿布勒心跳渐渐加快了:“你不觉得我……我三心二意?” 钩钤笑了,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阿布勒鼻梁都麻了,呆呆地看着他。 钩钤抬起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随后,阿布勒感觉有一片温软轻轻印在了自己唇上。 像春天的梨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