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方声眠看着路言昭身上的几个血窟窿疲惫地搓了搓脸，看桌上还有一些剩余的药汤，又给他喂了几口，然后就趴在他手边睡着了。

    没有睡多久，她被心口一阵沉闷的疼痛惊醒，然而她不仅睁不开眼睛，就连手也动不了，她这才想起路言昭给她的药丸，可是此时已经没有办法掏出来服用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觉得四肢也变得冰冷，脚像光着踩在冰地里一样，寒意慢慢涌上头部。

    她只能任由无边的寒意蔓延进身体每一寸，心脏的痛楚逐渐减轻，心里只想着睡觉……

    忽然有微甜的水流进了她的嘴里，方声眠没有力气拒绝，她糊里糊涂地想，这是孟婆汤吗？

    路言昭本来是昏迷状态，但是因为母蛊情况危急，他体内的子蛊躁动不安，让他的心脏也同时感应到痛苦。

    艰难地起身摸了一下方声眠的脉搏，他来不及问方声眠药丸放到哪里去了，心里明白就算她怀疑自己的话，也不会轻易把药丢掉，肯定藏在了身上准备等事情真的发生了才会吃。

    于是他立即在方声眠身上摸索，很快在她怀里找到了那个香囊，但是以他满是伤的身体，要撑着走去桌前端水溶解药丸也得花费不少力气，只能将药丸含在自己嘴里融化吻上了方声眠的唇渡了过去。

    他没有再做多余的事，忍着身上伤口迸裂的痛苦咬牙倒在了床上，很快方声眠仿佛做了噩梦一般惊醒，她拍了拍胸口暗道好险，抬起脸呆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蛊发作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的蛊受你所制，自然能感应母蛊有没有危险。”他迅速将脸转到另一边面对着墙壁，不想让她看见狼狈的样子，嘴里还残留着一丝甜味，心中却回忆起她的话隐隐心酸。

    “你今日又被他们带去干嘛了？”方声眠也就没有再继续深究蛊的问题，担心他怪自己没有听话及时吃了他给的药。

    路言昭没有回答，今日夏辕将一个重病垂危的男人的血输入他体内，虽然这几天一直被这毒浸染伤口，反复折磨，但是另一个人的血液进了自己体内必然引起紊乱不说，更是无法自然地将其蕴含的毒靠自身机体清解。如果他有方声眠那样的体质，时间足够应该可以靠自身将毒转化……

    他也大概知道陈和等人想做什么了，怪不得陈融突然没了消息，原来是命不久矣要靠换血来挽救，看起来他们已经研究很久了，对他所做的试验非常有计划，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任何过失。

    路言昭心想，换血途中，元煞必然也会随血液流至陈融的体内，这在某种程度上说也不算离体，他从前未曾想过这样冒险的方式，毕竟连他自己也没有成功换血过，如今情势使然，他就不得不重新想着如何借机保命。

    陈融换血之后，自己和方声眠就没有了作用，自然也没有活着的必要，陈和未免留下后患，定会立即杀了他们。按照原本的计划，如果他没有及时回到襄花谷，秦总管就会通知周朗暂时回来接手。

    同时，万秀山庄那边的人也会正式交锋，今日出去，桑夏林的人手明显减少，大概是去攻占襄花谷了，剩下那个潜伏在这里的人应该已经通知了襄花谷这里的情况，很快就有人来救方声眠，无论如何，必须得让方声眠活到那个时候。

    来桑夏林时，他带了七个暗卫，死了六个，还有一个没有被抓到，或许是藏身在某处静待机会，自己也没有见到他留下的线索，不知道计划如何开展。陈和见多识广，技艺高超，知晓母蛊在方声眠身上后，暂时无法杀了她，但是未必不能找出来解救之法……路言昭心里有些焦急。

    至于自己，曾经他用方声眠的血研究过蛊，想要以此克制元煞，但是方声眠的血只是具有解毒之效，简单研制出来的蛊自然只能解毒，且元煞十分霸道，不可能与其他蛊共存于一体之中，因此他当初研制出来后也只是把这个蛊留在身边准备救人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用上。

    只要换血时元煞过渡到陈融体内后，他立即将这个蛊吞入腹中，就可以等待它自己解毒，只是这期间不知道元煞会不会感应到容器的变化发生意外被发现，也不能保证陈和等人还会不会对他的“尸身”做什么。

    方声眠看着他手上从纱布下流出的血，小心翼翼拆开纱布说：“你先别动，我给你看看伤。”

    “不必了，这点伤还死不了，反正上了药也是要拆的，你不用管我了。”路言昭哑着声音拒绝了。他来这里之前就做好一半成功一半失败的打算，现在这个局面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已经算是侥幸，在这段时间里，他想过自己死了之后可能会有什么变化。

    襄花谷或许成为周朗在中原的秘密武器，方声眠大概和柳玄沨双宿双飞，他得到的玄珠地图从此销声匿迹，永远不会有人能找到玄珠。

    若要问他为什么能为方声眠做到如此地步，他很想可以轻松地以元煞为借口继续自欺欺人，但是如果方声眠这时候再问他，他只会诚心地告诉她自己的心情：我爱你，可是我害怕爱上你的自己，更害怕知道我爱你并以此伤害我的你。我欢喜你靠近追逐我的身影，怨恼你活跃在别人身上的目光，哪怕现在知道那些甜美的场面都是谎言，依然无法收回感情。

    他也想祝愿方声眠可以忘掉他施诸的痛苦，有新的生活，可是不甘和嫉妒又让他阴暗得想要发狂，甚至想要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之所以还能保持最后的一丝善心，或许是单方面相信和期望她曾经的好都是真的，盼望自己还能在她的心里留下最后一丝好的记忆。

    如果还能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以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和方声眠相处，也许是保持平淡的师兄妹关系，也许是装作柳玄沨那样温柔优雅的样子博取她的好感……

    谁知道呢，往事都如风一般消散，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