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运动会持续两周，第三周颁奖加闭幕。 谢云流参加了篮球赛和四百米接力赛，周三五六日练篮球配合，周四陪李忘生跟他舍友卓凤鸣、祁进练接力配合，周一二处理校内外的工作，排期密集到无法呼吸。 “不敢当，全靠年轻身体素质强。”谢云流瘫在球场观众席的椅子上，双眼发直。 “你这也是天选之子，两个项目凑一起。早上接力赛，下午篮球赛，明天可够你忙的。”队友在一旁单指转着篮球。 “还行，身强力壮顶得住。”谢云流疲软地掏出张湿纸巾，抹了把脖子上的热汗。 “要是能拿前三名，明年的全国春季高校篮球赛就有机会了。”队友满怀憧憬。 “聊什么呢？”队长沿着走道过来，朝两人各丢一个袋子，“队服。” “怎么还是条纹的。”队友把篮球放到一边，拆开袋子看，“颜色还行，很衬清爽阳光的本帅哥。哇，这LOGO有点意思。” 谢云流懒得去拆，又掏了张湿纸巾贴在脸上降温：“确实还行。” 队长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回身八卦道：“那必须的，于睿学妹知道吧？她设计的。” “这种牛人都请得动？”队友瞪大双眼，手里团吧团吧把队服又塞回袋子里，“牛啊，队长。” “不是我请的。”队长嘿嘿一笑，“流子哥找的，他师妹。” 谢云流的声音隔着湿纸巾阴森森地响起：“这什么鬼外号，难听死了。” “就是，还是谢总好听。”队友表示支持，“哎，你师弟来了。” “有意思吗？整天用他忽悠我。”谢云流动都没动，稳如泰山。 然而这回队友是真没骗他。李忘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师兄。” 谢云流飞速掀开脸上的湿纸巾，瞬间坐直：“师弟啊，你怎么来了？” 李忘生站在他旁边，握着一瓶水贴到他脸上：“昨天约好的，今天就忘了？” 谢云流接过水来，舒服地继续蹭着：“想起来了。” 说着起身，跟其他两人宣布：“我先撤了。” 队长摆摆手：“去吧，明天见。” 队友热情挥手道别：“明天一起怒冲冠军！” “你们也早点休息，好好养精蓄锐。”谢云流扬了扬下巴权作SAY GOODBYE，拎着队服下楼梯，不忘叮嘱身后的师弟，“小心点，这台阶有点窄。” 李忘生前天发了两份工资，当时就给他发消息约饭，他也当场就回了一串1。 这些钱跟别的不同，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每个月工资到账，李忘生都会买些东西送到他家，还要再请他搓一顿，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默契。 饭后，谢云流开车送他回宿舍，路上闲聊道：“你爸妈那边怎么样？” “一切都好。”李忘生抱着副驾上的小熊答道，“之前你让我去考的那个证，下来了。” “好，记得复印给我一份，我拿去帮你挂名。”谢云流点头道。 “这样真的可以么？不会给你添麻烦吧？”李忘生有些担忧地望向他。 “添什么麻烦。瞎cao心。我自己的也挂着呢。”谢云流抽空看了他一眼，安抚道，“放心吧，合法合理合适，挂个名而已，每个月都会给你打工资的。” 李忘生这才小声应了，纠结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师兄，谢谢你。” “每月五号啊，你抽空查一下就行。”谢云流叮嘱道，“你怎么一直抱着那个熊，喜欢？” 李忘生乐呵呵地：“蛮可爱的。” 谢云流默默顶顶腮：“喜欢就送你。” 李忘生无奈道：“我哪有地方放。而且它不是你的‘陪驾’吗？” “哈哈…我那是拿来占座位的，免得他们臭烘烘的老爱坐副驾。”谢云流笑出声。 李忘生倒抽一口气：“……对不起师兄，我也习惯坐副驾了……” 谢云流瞥他一眼：“对什么不起，我副驾也就你和吕老板坐，你们俩爱干净，我才放这只熊的。” “……那就好。”李忘生默默抿起嘴。 “这是什么表情。”谢云流又瞥了他一眼，“偷着乐呢？” “哪有。”李忘生别过脸去，嘴角轻轻翘起，笑得十分矜持。 说话间已经到了校门口。谢云流边停车边啧了一声：“怎么这么快。” “有人聊天时间就会变快。”李忘生推开车门，“师兄注意安全，明天见。” “……有道理。”谢云流摇下车窗，“明天见，忘生。” 车上少了一个人，明显空了不少。车载音乐播到《Angel of mine》，谢云流轻声跟着哼，没哼几句，忽然笑了。 第一次见李忘生时，还是十几岁的年纪。一晃眼，已经二十多了。 有十年了吗？他胡思乱想着。当年那个怯生生躲在mama背后的小男孩，现在变得身材高挑，小时候又白又软的脸也褪去圆润，变得那样清秀俊俏。 他静静望着李忘生刷卡走进大门，又回身朝着他的方向挥手，动作并不大，跟他的人一样含蓄内敛。 真可爱。他默默想。要是我的就好了。 哼，迟早是我的。他又默默给自己打气。我们可是有竹马BUFF加成。 带着这样美好的希冀，到家后，他理所当然地给师弟发微信：师弟明天记得打电话叫我。 李忘生：吃饭的时候已经帮你定了5个闹钟，如果这样都不醒的话，电话真的还有用吗？睡神。 谢云流：什么话！什么话这是！这就把你的专属铃声设成公鸡打鸣。 谢云流：设置完毕。 谢云流：[截图] 李忘生：QAQ 谢云流：卖萌无效。 李忘生：不要公鸡打鸣QAQ 谢云流：那你陪我睡，亲自打鸣 李忘生：QAQ 他没有拒绝！他没有拒绝！李忘生那个木头！他没有！拒绝！ 谢云流猛地起身下床，飞快穿好衣服鞋子，抓车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大步朝电梯间走。 谢云流：十分钟后下楼，东门见。 李忘生：！ 半小时后。 谢云流施施然地倚在床头玩手机，浴室水声淋漓，李忘生正在洗澡。 “哼哼……”他美滋滋地晃着腿。 正偷乐着，门外传来吕洞宾中气十足的声音：“云流——睡了吗——” “……”谢云流满脸黑线，起身开门出去，“睡了也被你一嗓子嚎醒了！” 吕洞宾拖着个小行李箱，站在楼梯边仰头看他：“忘生来啦？” “洗澡呢。”谢云流下楼去接过他脚边的皮箱，两人一起往楼上走，“不是明天才结束吗？” “明天那个会没意思。”吕洞宾路过谢云流开着门的房间，听到里边水声，探头望了望，“怎么不打扫客房出来，这么大两个人不嫌挤啊？” “客房都照不到多少太阳，缺少阳气，他说他害怕。”谢云流面不改色地解释。 “……明天我拿张王律师的名片，你交给忘生。”吕洞宾道。 “干嘛？”谢云流帮他把皮箱搬进房间，叉着腰发出疑问。 “告你造谣。”吕洞宾瞪他一眼，“臭小子。” 谢云流还来不及发声与他辩论，就被无情地关在了门外，灰头土脸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回房。 一夜好梦。 早上七点半，谢云流的第一个闹钟都没到时间，人就醒了。 没办法，谁叫李忘生是班长。 要早到，要集合点名，要安顿参赛同学今天比赛项目的场地……事儿多得很。 谢云流躺在床上出神，怀里空空的，连带着心里也有些空虚。 其实昨晚他也不算撒谎。李忘生从小胆子就小，长大以后有了自己的房间，面上装着不害怕，其实背着爸妈偷偷买了个小夜灯，才能在昏黄的灯光里合眼入睡。 这是很多年前就被他发现的秘密，从那之后，他们就经常互相串门（虽然他登门比较多），晚上一起睡。当然，这跟吕洞宾总是外出不在家也脱不了关系。 李忘生的睡相也很乖巧，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双手放在小腹上，从侧面看，眼睫毛很长，像黑色的小扇子，不时微微颤动。 但等他睡熟了，就会不自觉地钻进谢云流怀里，乖乖蜷成一团，然后就以这个姿势安心地睡到天明。 我怎么睡得这么死。谢云流暗自唾弃自己。要是比师弟醒得早，就能看到他睡脸了。 真没用啊谢云流！他在被子里捶胸顿足。 “师兄，你醒啦。”李忘生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我洗好了，你现在起床吗？” 谢云流翻了个身，大字型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哀叹一声：“……算了，起吧。带你去吃早餐。” “那你要快点，我八点半集合点名。”李忘生握着他的手用力一拉，把人从魔鬼的诱惑里扯出来。 谢云流抓着脑袋晃进浴室：“卸任吧，七点半起是人干的事吗？” “……”李忘生跟在他后边失笑出声，“懒虫。” 因为这两个字，他又被按在盥洗台前蹂躏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逃出魔爪，颤颤巍巍地吹干头发。 学校体育馆到处挤满了学生，青春洋溢的年轻学子互相打着气，热热闹闹地排队入场。 四百米接力赛就快开始，李忘生在后台找了个座位坐下，点开宿舍群艾特舍友，问他们到哪里了。 跟他组队的除了谢云流，还有他的舍友祁进和卓凤鸣，昨晚他没回宿舍睡，现在也不知道那两个人什么情况。 等了会儿，群里静悄悄没回音。他正要切出微信直接打电话过去，就见一条新提示弹出来，是一个好友申请。 他点进去，申请人是熟悉的四个字，备注信息依旧是：李忘生，加我。 没完没了了吗？他有些生气，蹙着眉头通过好友申请，然后主动发了句：请不要再打扰我。 匿名人士：我也没有很频繁sao扰你吧？上次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 匿名人士：真的不试试？我年轻活儿好长得帅还有钱，别不识货。 匿名人士：你整天打那么多工，迟早撑不住。 匿名人士：我说真的，考虑考虑我吧，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后悔。 李忘生的眉头越蹙越紧，回复道：不管你是出于好心还是有别的目的，我都不会答应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加我了。 他点进右上角的cao作栏，打算继续拉黑这个人。 就在拉黑的前一秒，匿名人士的新消息弹了出来：或者我们见一面？我也来参加接力赛了，就穿蓝白条纹…… 李忘生只瞟了一眼那前半段消息，就毫不迟疑地按下了拉黑键。 世界清净了。 世界又不清净了。 祁进打来了电话，问他人在哪里，他们到后台了。 李忘生起身四处张望，就瞧见入口处祁进跟卓凤鸣也愣头愣脑地在找他，忙挥手喊道：“这里！” 四棒有三棒到位了，卓凤鸣问：“谢师兄呢？” 李忘生长舒一口气：“他马上过来，篮球队那边抽号。” 正说着，远处谢云流小跑着穿过人群，直直朝他们过来。 “太帅了。”祁进默默道，“不愧是我男神。” “……”李忘生闭上双眼，“录音了，比完就发给姬别情。” 祁进翻了个白眼：“别提那个狗东西，答应了要来看我比赛，我就猜到他要鸽。” “……”李忘生却突然愣住，没有再开口。 祁进顺着他的视线去看，谢云流没几步就要到他们面前了，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突发事件。 谢云流穿着篮球队的队服，蓝白条纹背心，颜色很清爽，胸口的LOGO设计得还挺别出心裁。可就是这么一件普通的衣服，被他穿在身上，偏偏就好看到了耀眼的程度，周围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视线。 李忘生怔怔地望着他。 谢云流扬着嘴角停在他对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被帅呆了？” 李忘生猛地眨了眨眼，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对着其余两人说：“走吧，人齐就可以进场了。” 谢云流跟在他们后边：“？这么冷漠？” 祁进扭头解答：“一看见你就愣住了。” 谢云流抓抓脑袋：“我已经帅到这种地步了？” 卓凤鸣用难以忍受的眼神看着他们：“……我真想打人。” 抽签结束，他们第一组上场。 谢云流是第四棒，前一棒是李忘生。 他走过去揉了揉李忘生的脑袋，献上一个帅绝人寰的笑脸：“加油，师弟。” 留下红着张脸的李忘生，小跑着离开接力区。 口哨吹响，比赛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