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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数十间。东 厢一间小屋中,有两人对坐凝神下棋,屋内热了一个土炕,火势熊熊,一室如春, 烧的都是干马粪,不时发出嗤嗤之音。 严冬之季,室内光线本暗,但在火光辉映下,仍可辨认两人面目,一人约四 旬左右年纪,短须若戟,红红的一张脸膛,酒气熏人,对首一人是个二十不到的 青年,虎目棱眉,鼻准微钩,白净脸膛,颌下无须,嘴角不时泛出笑意,显然胜 券稳cao。 天时已交申初,室内光线越来越昏茫了,那青年人突发出朗笑道:「廖武师, 这盘棋你是输定了,不如认输,再对局一盘如何?」说到此处望望窗外一眼,又 道:「天要黑了,正副场主还没有返转,不要出了什么事吧?」 廖武师充耳不闻,两眼凝视着残败之局,不停地挠耳抓腮,半晌,才道:「 好,这盘认输,咱们再来。」 蓦地青年人推棋立起,道:「场主他们来了,我先出外看看。」翩然闪身, 步出院外,只见飞云手吴奉彪、八卦金刀郑金吾跃落坐骑,交与马厩看守,并肩 缓步走来。 吴奉彪一见青年人,两道冷电般目光望了他一眼,微笑道:「兆森,这大出 意料之外了,偷马竟是虎牙杖卜英手下所为。」青年人正是郑金吾所疑之徐兆森。 徐兆森听说眉头微微一耸,面色甚是平静,笑道:「看来不会吧,卜堡主不 是与义父相交很好?他怎会做出此事?」 郑金吾道:「如今世道日非,人心险诈,骨rou之亲尚不可靠,何况酒rou之交。」 徐兆森听了微微色变,默不作声。 吴郑两人进入大厅,吴奉彪只得一老妻及幼孙住在牧场,子媳均在天津卫开 设镖局。郑金吾则子女成群,共是八人,最大的才不过十一岁。他一进去,均关 然上前牵衣抱膝,天伦之乐,无过于此。徐兆森拉着郑金吾幼子调笑,但神色似 带不安,郑金吾看在眼里,心内不住冷笑,记起谢云岳由千山返经牧场,暗对郑 金吾说:「徐兆森鹰鼻狼形,脑后见腮,此人险沉险诈。虽是吴场主义子,对他 仍要当心一二,须防变生肘腋。」 郑金吾平生不服任何人,但对谢云岳是由衷钦佩,自是以后,暗中监视徐兆 森行动。这晚,雪笼四野,朔风吹啸,马群耐不住寒冷,传来一声声悲嘶,夜是 这么凄凉,肃杀。吴奉彪等人正在围炉谈酒谈心,蓦见一马师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报道:「场主,副场主,大事不好了,有蒙面贼多人在东栅劫马,还放了火,我 们这面已经伤亡四五人。」 吴奉彪霍地离坐,虎目生威,向那马师说道:「你赶紧传令众人,紧守各处 不得自乱,老夫即刻赶来。」 那马师如风地走出,吴奉彪对郑金吾道:「贤弟你可就在此保卫家小,免得 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愚兄去去就来。」 回首喝道:「兆森,我们走。」 两人掠身窜出厅外,只见东方红光烛天,风助火势,浓烟弥漫,火苗此灭彼 起,人喊马嘶,乱成一片。吴奉彪气满填膺,恨不得将所来贼人悉数手刃,施展 踏雪无痕上乘轻功,拔足飞驰,察北牧场方圆数十里,要赶到东栅也非瞬眼可至。 徐兆森心中比什么人都急,跟着吴泰彪身后两丈之处,身法虽见矫捷,可与吴奉 彪一比,显然差着很多。 寻见一条黑色飞快的身形,斜刺里扑来,飞云手吴奉彪眼明忙喝道:「是叶 武师么?」 那人征得一怔,道:「场主么?今夜贼人来得甚多,我去前面接应去。」说 着反身窜去,一溜轻烟似地飞射而没。 飞云手吴奉彪赞道:「好汉子。」回面望了徐兆森一眼说道:「患难见交情, 休看叶胜平日酗酒买狂,胡闹一气,真的事情到得头上,也是舍死全交,江湖人 物的可贵处,就在这点,兆森,你得多学叶武师的长处。」徐兆森点点头,面上 讪讪地晕红,也不知是火光映面,抑是内疚而发。 两人电逸云飞地奔至东栅,火势此时减弱不少,牧场武师马师及杂役,不下 数十人,泰半均涌在东栅,阻截来敌,扑灭火势。飞云手吴奉彪一眼瞥见十数蒙 面贼,均是一身独特武功,剑光刀影向牧场武师要害招呼,自己这面多人业已负 伤 这时,吴奉彪可把蒙面贼恨到家,心知今晚一个应付不好,数十年心血便要 被毁于一旦。认定其中狠猛一贼对付自己手下三名武师尚有余如的人,就是今晚 的祸首,「刷啦」佛手拐掣出,一式「摩云金翅」,凌空腾起,迥空一旋,又挟 着拐风掌影当头罩下,去势之奇,无愧于「飞云手」之名。 火场情势混乱异常,那蒙面贼尽力招呼这三名牧场武师眼看得手之际,万料 不到飞云手挟雷霆万钧之势凌空扑来,乍觉身后强风袭体,疾逾奔雷追电。此贼 毕竟是武林高手,功力不弱,腰一弓,燕子三抄水,嗖、嗖、嗖,窜出两丈开外, 侥幸避过吴奉彪这一手绝招。 吴奉彪见此贼具有这种临危不乱的身手,也不由心生钦佩,自己一招扑空, 又紧接着一式「飞雪蔽嶽」跟踪劈去,这一式较前更为凌厉凶猛,飞快绝伦。那 蒙面贼人足才沾地,倏地身化「乌龙翻云」凌空拔起。好快的身法,竟似狂风卷 落叶般旋起半空,端的绝妙灵巧,堪堪避开「飞雪蔽嶽」这一绝招。 吴奉彪暗暗喝了一声采,看出这身法甚熟,猛惊起一人来,不由哈哈豪笑道 :「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云当家驾临,吴某自思给云当家从来未有过节,分晚云 当家为何如此照顾吴某?莫非说吴某不知接待朋友之道么?」原来那蒙面贼人即 是在周家庄鸳鸯擂上,显过一手惊人武功的,关中一怪飞天蝎子云浩。 果然那是飞天蝎子云浩,闻言登时一怔,倏地纵声狂笑道:「吴场主眼力不 差,一见便知是云某,可是别血口喷人,云某行事虽然心狠手辣,却不惯做杀人 放火的勾当。」说着霍然将面幕一扯,露出上唇蓄有山羊胡子瘦脸,豺眼内闪出 炯炯的凶光。 吴奉彪嘿嘿冷笑道:「云当家真会说话,今晚的事不是摆明么?」 飞天蝎子狞笑一声道:「既是吴场主认是云某所为,纵使云某舌粲莲花也是 徒然,不过话可要说明白来,云某是受人之托而来。」 吴奉彪朗声大笑道:「吴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龙江三魁是什么人?我就不 信云老师受他们蛊惑,助纣为虐,何况正点子不来,反倒劳动云老师大驾?」 飞天蝎子云浩目光阴森地望了吴奉彪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吴场主别这 么说,为友助拳,义不容辞,何况云某与龙江三魁又是过命之交,今晚之事,是 非难论,龙江三魁已然来了,你自不见怪得哪个,反正吴场主今晚凶多吉少,徒 费唇舌则甚?」 吴奉彪闻言惊疑不止,龙江三魁已来,人又未见,一定另有什么图谋,自知 今晚必是基业全毁,于是把心一横,冷笑了一声道:「云老师别夸下海口,吴某 岂是如此容易打发,朋友,你纳命来吧。」说着,佛手拐拧腕一横,带起漫天拐 影打去,只见卷起凌厉劲风,手法诡妙神奇之至。 吴奉彪这一手卅九式「飞云」拐法,驰誉关外,使出手法也特别,急则风雷 应变,缓则云逸絮飘,拐头拐尾轮替打去,并无一定法则,明见拐头迎胸打到, 其实是虚,拐尾反朝下盘扫来,若对方不知虚实,径想硬碰硬打,准会吃亏,一 招使出,蓦觉仿若无物,如中轻云,再要撤招已来不及了。 飞天蝎子云浩不愧为当代黑道枭雄,眼光锐利,一眼看出吴奉彪「飞云」拐 法,若虚若实,刚柔共济,一出手就是上下四招,电迅之极,深明利害,一击手 中蝎子钢鞭,护定全身,觑空追击,一面使出上乘轻功,纵、跃、闪、窜,极见 其巧。两人都是名负一时之江湖人物,动起手起,分外精奇,一时之间,难分轩。 这时,人喊马嘶,惊马奔窜,蹄声四起,东栅火势渐扑灭,仅有一两股火苗 高扬,浓烟弥漫,空气中夹着一股熏焦枯气味,狂飞急卷扑面袭到,令人感得窒 息呛口难耐。可是东栅火势渐灭,西栅又有火头高举,东西栅相距甚远,牧场中 人一声惊叫,救火的又涌向西栅而去。 叶武师杀红了眼,蒙面贼人在他的面前已倒下了三个,一柄钢刀卷起一团瑞 雪,人也像疯虎似地扑去。那与叶武对手的两个蒙面贼人,看得暗暗心惊,哪有 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但人总不是钢打的,叶胜真力殆尽,这拼命的打法,只不过 是垂死之前挣扎了。 牧场十数名武师,已伤亡过半,蒙面贼党,一声声阴森狞笑出自口中,随风 传荡,令人震动心弦,分外恐怖。徐兆森已走得无踪无影,显然自知已遭疑嫉, 又不便与匪党交手,只好隐匿起来。飞云手吴奉彪使出凌厉精奇紧拐法,依然占 不了一点上风,飞夭蝎子一支蝎子铜鞭却不时地展出一记怪招,空隙而进,宛如 怒龙出洞,迅疾无比,令自己难于提防他何处进招。 然而飞天蝎子云浩主要是仗着上乘轻功,贴身欺进,如影随形地飞转,蹈虚 就是一鞭,或是一拳。云浩处身虽是黑道,却习的是一种内家「摔碑手」,掌力 也练得有七八分火候,精纯雄厚。武林中人一项绝艺,要练得炉火纯青的,却是 凤毛麟角,寥寥可数,能有云浩这种造诣的,可算难能可贵,当年在鸳鸯擂上劈 飞三才夺命凌飞就是这种拳法,故现在每出一拳,均令吴奉彪心头微震。 在平常飞云手吴奉彪与飞天蝎子云浩相较,功力相差无几,云浩以轻功身法 稍胜一筹,吴奉彪「飞云拐法」有独到的精湛,掌力而言是各有胜场,但吴泰彪 此刻,所云浩言及龙江三魁已然到来,心悬着家小安危,又目睹西栅火势蔓延, 火星被强风涌上半空,如同散花般撒下,不由情急,心神不能贯注,致使身法略 见滞缓。 两人交手差不多半个时辰,吴泰彪有几次迭遇险招,心知今晚不能两立,强 把心神收敛,专意抬制先机,眼看云浩移宫换位过于神诡,行云流水地使人无从 捉摸,不禁眉头一皱,心想:「看他的心意,似是等到自己耗尽真力时,才予反 击,我岂能如他心愿。」想着,左腕倏翻,打出一股凌厉无匹的内家真力,右手 跟着佛手拐「云起飞腾」,「毒蟒卷身」,「天神倒挂」三招闪电而出。 这三招都是「飞云」拐法中夺命绝招,只见狂风骤起,破空疾啸,雄浑绝伦, 而且迅快无比。云洁看出这拐势神奇,四面八方只见拐影袭来,任是何种玄诡身 法都不能避开,不禁心头一凛,索与不作闪挪,见腕翻拳电光石火般打出三拳向 劈风撞去,右手一甩蝎子鞭「乌龙卷尾」,由下往上往佛手拐身卷到。蓬地一声 大响,两人身影都震得微晃,撤出半步。 吴奉彪瞥见云浩蝎子鞭梢又是奔云惊电地劈面撞来,急急飞出一拐,忽然听 得一声凄厉惨嗥起自不远,眼角晾见叶武师肩头血花飞溅,身形踉跄,不由心神 微分。忽然云浩一声狂笑,鞭势到得中途,疾又变招,飞快地一撩,望吴奉彪头 面卷去,左掌一扬,出手就是九支蝎尾毒镖。 这九只蝎尾镖手法更是神奇特别,一束而出,急如飞蛇到得对方身前二尺之 处,忽又散开,人身各处部分,无有可在范围之内。这一手绝技,飞天蝎子云浩 从来少予露出,武林中人几无人知他有此阴狠手法。吴奉彪一拐飞出,还未击实, 猛见那束毒镖倏似一蓬花雨地散开,电射而来,躲已不及,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张目等死。 蓦然间,一声清脆的轻叱,只见寒芒匹练天外涌来,九支蝎尾镖,登时卷得 无影无形。那股寒芒匹练毫不停留,径望飞天蝎子云浩卷去。云浩眼看得手之际, 不料变生天外,猝不及防,来人身形还未来得及瞧清楚,电芒已是惊天匝地卷来, 骇得神魂皆颤,急全身一仰,贴地后窜,可已来不及了。 一声厉叫,云浩已被剑芒将双膝切断,人也痛昏过去,躺在地上面如金纸, 双膝断处,血液像涌泉般冒出,惨不忍睹。剑光毫不停顿,倏又向叶武师那边蒙 面贼人卷去,电飞飚迅,只听得几声掺嗥,显然又戳伤了数名贼人,救下了命已 垂危的叶胜,剑光倏收,落下一条俏生生的人影。 飞云手吴奉彪这才看清了那是谁,不由惊喜叫道:「赵姑娘,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莲珠姑娘,穿着一身窄袖紧身紫色镶白的劲装,秋水无尘的双眼 瞧定吴奉彪,粉颊盈盈含笑,一手甩着「巨阙」剑,一手掠着狂风吹乱鬓发,美 艳已极,闻言笑道:「吴叔父,你猜不到吧,不但侄女来了,连月娥meimei也来了, 龙江三魁被月娥meimei剑伤逃逸,现郑叔父与月娥妹在大厅上立等你咧。」 吴奉彪不由喜笑颜开,随命未负伤的武师将叶胜等人抬往厅前救治,又道谢 说:「赵姑娘,幸得你一来,不然愚叔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