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暂时恢复理智的两个人终于想要好好吃一顿饭了。这是公司分给狄龙的一间宿舍，李寻欢自然客随主便了。狄龙只穿着一个五分短裤，上身赤裸，套着一个超市赠送的带着卡通图案的围裙，在灶台边忙来忙去。 李寻欢老老实实的坐在餐桌前，看了狄龙半天，终于问了一句，“请问，你这里有酒吗？” 狄龙正在等水开，脑子也在不停的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李寻欢问他话，他才笑了笑，说，“有的。”说着他打开冰箱，本来这里常年都有一些罐装啤酒，只是因为续酒的人不在了，竟然只剩下喝了半罐的啤酒。 狄龙皱起眉头，本来他就想了许多。那张床是和他别人睡过的，就在这里，他的前男友也曾经等他做饭，冰箱里的这半罐啤酒，正正好好戳在狄龙的心上。 李寻欢见狄龙脸色不好，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请求太不合时宜。狄龙愣了一会，然后把冰箱门关上，随手脱下围裙，然后穿上一件白色短袖，“这里没有了，我去买些，你喜欢喝什么？” 李寻欢笑着说，“什么都好。”其实李寻欢并不是个喜欢麻烦人的人，但是他想，此刻让他走出这个屋子，自己一个人待一会，或许会更好。 狄龙也笑着点头，“好，我一会就回来。” 李寻欢歪歪头，在狄龙穿鞋的时候忽然扑过去，亲了狄龙一口，是轻轻的贴一下。只这一下，就让狄龙脸色发红，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忧郁之色。 他下意识搂住李寻欢，怕他摔了，嘴角被亲了一口，他心里又惊又喜。于是又伸过头去还要亲，李寻欢却躲了过去，“这是给你的跑腿费，等你回来，我再给你酒钱。” 狄龙笑着说好。 李寻欢笑着把他送出门，然后那笑容就慢慢消失了。他慢慢的挪到冰箱前，他看见了那罐啤酒，但是对方不肯给他喝，因为这罐啤酒是有主人的。 他从第一次见狄龙的面就知道，他的心里是有人的，并为了那个人彻夜买醉，黯然神伤。这几天里，他清醒着的时候，观察着这个男人，他发现好几次，对方总是出神。李寻欢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是李寻欢并没有生气，更没有嫉妒。相反，他理解狄龙，明明爱着一个人，却不能够在一起，那种痛苦，确实是很难熬的。 李寻欢慢慢回到座位上，他的脸色变得发白，紧接着便咳嗽起来。他皱起眉，自己并没有插足一段感情之中，但是他也明明强行的进入到狄龙的生活里，被他标记，让他背负着本不属于他的责任，让他与心爱之人再无可能。也许这比插足还要可恨。 他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如何笑得出来的，难道看别人因为他痛苦，就如此的畅快吗？ 李寻欢垂下眸子，虽然他与狄龙的交流并不多，可是自己阅人无数，这几次交锋足以看透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狄龙是断然不会抛弃自己的，就算不爱自己，他也会和自己结婚，负责到底。 李寻欢不是没有看见自己第一次醒过来，狄龙站在床边时的眼神。那么冰冷，睥睨着自己，就像看这个世界上最肮脏，最卑贱的人。 他也知道狄龙为什么会这样看自己，因为他的那一通电话。 彼时他正在被自己名义上的妹夫，实际上的干哥哥龙啸云按在沙发上cao弄。那个男人长期与他保持这种关系，原因错综复杂。本来李寻欢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在有和人携手的可能了，谁想到，如此的阴差阳错。 他那个干哥哥像往常一样给他注射发情剂，为了惩罚他送一个陌生的alpha回家，还堂而皇之的把人家的衣服穿回了家。他的身体本就已经到达极限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和alpha在一起过，连临时标记都很少，全靠着抑制剂渡过。现在抑制剂的作用已经不太明显了，每每发情时，虽然注射双倍，却依旧难抵情欲。于是龙啸云就会辱骂他，但因为他自己只是beta，无法彻底标记李寻欢，也无法帮助他渡过情潮，于是在李寻欢发情时，他的手段都是极端残忍的。 这一次龙啸云只是注射了一些发情剂，还没有真正出手，李寻欢便已经支撑不住。他自觉这一次真的抵抗不了，怕是会死在床上，于是趁龙啸云不备，他求着铁传甲带他走。他的脑子很乱，但是，有一个人挥之不去。是那个挺拔英俊的alpha…… 其实李寻欢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只求alpha的一个临时标记就好，没想到会彻底标记成结，让这个无辜的alpha卷入到自己这个麻烦中心里来。 李寻欢皱起眉。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狄龙对自己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也许是因为这个终生标记，与其烦恼，不如接受。 他正想着，敲门声就想起来了。他又笑了起来，赶紧去开门，“好快呀。”说着就去接那一箱酒。 狄龙避过他的手，“有点沉，我放在这边就好了。” 李寻欢转过身，把围裙套在他的身上。狄龙笑了起来，“谢谢小李公子。” 李寻欢两只手抓着他的耳朵，让他低下头来，两片薄唇贴着他的，舌尖温柔的细细舔弄着。狄龙不禁又搂住他的腰，轻轻一托，就将他放在餐桌上。 李寻欢笑着说，“你不给我饭吃，一会我可没有力气配合你。” 狄龙喘了两下，亲亲他的眉间和鼻尖，“你这样太瘦了，一会多吃点。” 李寻欢摸摸他的肩膀，然后抿着嘴点头，“嗯。” 李寻欢虽然被叫李公子，实际上他并没有被娇生惯养，更没有那么挑剔。狄龙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都可以。结果就几个家常菜，李寻欢真的吃的很开心。 狄龙看他吃的并不少，就笑着说，“以前你们李家真的不给你饭吃？”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有严肃古板的父亲，还有一个他可望不可及的表妹，一个长期虐待强jian他的干哥哥，这饭，叫他怎么吃得好…… 李寻欢也笑了，他举起一罐啤酒，“家里不许吃饭的时候喝酒。” 狄龙也开了一罐，跟他碰了一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规矩是应该的。” 李寻欢笑得更开了，李家有李家的规矩，但是他们不在李家不是吗？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犹如阴暗又潮湿的地下室一般的心房，终于照进了一缕阳光。 李寻欢将啤酒一饮而尽，看着对方也仰着脖子把酒都喝光了。两个人放下啤酒，相视一笑。 李寻欢其实早就应该回家的，他已经过了发情期，不应该再打扰人家了。只是一想到，自己是如何出来的，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他不知道自己会被怎样对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过去。尤其是，自己已经被标记了，龙啸云会气得发疯吧。李寻欢刻意的不去想，可是一想到，他就难以抑制的白了脸。 过了一个星期，他还没回家的意思，狄龙也没有赶他走，反而是每天伺候着他。 晚上他们会相拥而眠，狄龙对他说，“我攒了一笔钱，我想，买个房子，就当我们的新房好不好？” 李寻欢点点头。 狄龙又笑了，“我都没有跟你回过家，正式提这件事，就说房子的事情，我真是有些糊涂了。” 狄龙抓着他的手，“你冷吗？为什么手这么凉？” 李寻欢摇摇头，笑着说，“没事。” 狄龙想他可能是有些害怕，一个omega跑出来，被一个萍水相逢的alpha标记，还成了结，这换成哪个家长都不会高兴的。 狄龙笑着说，“你毕竟是李家的人，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要打要骂也都是冲着我来，你不要害怕。” 李寻欢听到这，终于转过身，摸摸他的鼻子和嘴唇，“我不会让你被这样对待的。” 狄龙抓住他的手，“我也不想你为难，他们要打要骂就让他们打骂好了，总归是打不死的。” 李寻欢想，确实，他死了，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于是他便笑了起来，“怎么说得我家和修罗场一样。” 狄龙也笑了，“别说是修罗场了，哪怕是阎王殿我也得去啊。” 李寻欢笑得更开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狄龙又抱着他亲，紧接着那一股带着浓郁梅花香气的酒味又蔓延开来。 李寻欢还没有回家去，龙啸云就已经找上门了。听见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寻欢就知道，这人不是狄龙，可不是狄龙，还能是谁？李寻欢白了脸。 他一步一步的挪过去，连猫眼都没有看，皱起眉，就开了门。 见到龙啸云的那一刹，李寻欢便又笑了起来。龙啸云闻不到他身上满是酒气的信息素，自然无法第一时间知道，李寻欢已经被标记了。 只是看见李寻欢。原本乌云密布的脸，竟也云开月明。他温温柔柔的说，“寻欢，这几天你也疯够了。跟哥回家吧，爸爸想你了。” 李寻欢笑着说，“大哥先进来坐吧。” 龙啸云并不客气，他环顾四周，在李寻欢转身时冷笑了一下，皮鞋踩着门口摆放整齐的拖鞋就进了门。 李寻欢看见了，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笑着引他坐在沙发上。 他垂下眸子，一字一句的说，“这几天，我的发情期来的异常的猛烈，抑制剂根本压制不住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可靠的alpha……” 龙啸云笑的很开心，“不就是找个alpha印个临时标记嘛！你就当被狗咬一口好了！家里不会怪你的。” 李寻欢抬起眼，“不是临时标记，是完完全全的，成结标记。我这一辈子，只能和这个alpha在一起了。” 龙啸云笑不出来了，他忽然站了起来，然后猛的甩了李寻欢一巴掌。 李寻欢被他打的摊在沙发上。其实龙啸云很少打他的脸，因为太明显就会被发现，这次是真的气急了。 李寻欢笑了，“大哥，我知道，我随便，我没有经过家里同意，就私定终身，我是该打的。” 龙啸云解开皮带，折了几折，握在手里。他面无表情的按着李寻欢，把他的衣服扯开，紧接着那皮带就毫无章法的打在李寻欢的身上。声音并不响，可是落在身上，就迅速肿了起来，几下叠在一起，就变成了紫红色，有的地方甚至渗了血。可就算是这样，李寻欢竟然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 一直到龙啸云都打累了，直起身子甩甩手，李寻欢才开始大口喘气，然后便咳了起来。随着他的咳嗽，伤口就更红了。 龙啸云把皮带系回来，慢慢走到厨房，拿个碗，又拿了一包盐。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背影看起来像是在研究什么科研项目。李寻欢就维持着那个动作，看着他站在狄龙站过的地方。 他闭起眼睛，他不该想，不该来，什么都不该，一切都是他的错。 龙啸云端着调好的盐水，慢慢走过来。李寻欢疼的生理性颤抖，但还是笑了。龙啸云严肃的说，“寻欢，你实在太胡闹了。” 李寻欢笑着回道，“是啊，这一次，恐怕是爸爸都不会原谅我了。” 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房间的主人回来了。狄龙打开没锁的门，一进屋子就看到这个场景。他皱起眉，“你！什么人！” 龙啸云回过头，看着狄龙，又看看李寻欢，“就是他？” 李寻欢看着狄龙。 龙啸云冷笑一声，“寻欢，你太荒唐了，找谁不好，竟然找个戏子。” 听到这话，李寻欢便皱起眉头，他慢慢坐了起来，“大哥，他是做正经工作的，你不要这样说他。” 狄龙听见李寻欢叫他大哥，心里的怒火便减了三分，他本想上前说几句话解释一下。可走上前，他就看见了李寻欢身上的伤，狄龙沉沉的问他，“他打的？” 李寻欢笑着说，“不疼的。” 龙啸云歪着头，手心一翻，将盐水全都泼到了李寻欢的身上。疼的李寻欢立刻皱起眉头，又瘫了下去。 狄龙喘着气，如果龙啸云是个alpha，此时恐怕已经被压的抬不起头了，可惜，他是个beta，他什么都闻不到。 狄龙问，“你不是他的亲哥哥吧。” 龙啸云把碗扔到一边，碎了一地，然后带着蔑视看着狄龙，“不是……”又怎样这三个字没有吐出来，狄龙上去就是一拳。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练武的alpha，就这一拳打在龙啸云的鼻骨上，龙啸云的鼻子当即喷了血。见他要倒，狄龙拉着他的衣襟，对着侧脸又是一拳，然后用膝盖狠狠顶了他的腹部。就这三下，给龙啸云打得都快闭了气。 龙啸云感受不到，李寻欢感受得到，那气势如虹的信息素把他压的差点爬不起来。好不容易收敛了一些，他赶紧爬起来拉着狄龙，“不要，不要再打他了……” 狄龙蹲下去，给他把衣服脱了，“我不打他，你别着急，我给你涂药。” 龙啸云还在地上意识恍惚着，嘴里呻吟不断。狄龙视而不见，来来回回跨过他给李寻欢拿药涂药。 李寻欢皱着眉看着地上的龙啸云，他抓着狄龙的手，“阿龙，送他去医院吧，好吗？” 狄龙刚给他涂好药，蒙了纱布，又替他穿了衣服，听见李寻欢这么说，也不想李寻欢为难。他点了点头，“好，你在家歇着吧，我送他过去就行了。” 李寻欢没有答话，但还是强撑着跟了上去，他怕狄龙又打他。 狄龙笑着看李寻欢，“你不当警察都浪费了。” 李寻欢说，“我不当警察，警察是要禁酒的。” 狄龙看着嘴里还在往外吐血的龙啸云，又看看李寻欢，“他应该掉了颗牙，否则不会这么吐血。” 李寻欢忽然被他的这句话戳中了笑点，明明知道不应该笑，可他还是笑了出来。 狄龙看他笑，于是就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我好后悔。” 李寻欢不笑了，他看着狄龙，然后又弯起嘴角。任谁都会后悔的，他知道。 狄龙扭过他的脸，又亲他一口，“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你，好能够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李寻欢被迫看着他，却眨眨眼睛，他有些呆。 狄龙又摸摸他的发顶，直到今天，自己心里的芥蒂终于烟消云散了。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和李寻欢这一辈子都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