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阿比（六）

    宴会很顺利，我能听到大厅里传来的钢琴的演奏曲，等到气氛进入高潮，我身边的女仆和管家都没有精力注意到我的行踪时，我佯装散步，慢慢地往海边走去。

    我向着月亮的方向，丛林的枝桠仿佛在挽留我一般，撕碎了我的礼裙，我脚步越来越快，近乎奔跑起来，哪怕枝桠划伤了我裸露在外的大腿，我也没有停下。

    穿过丛林，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我闻到了海风的咸味，让我几乎落下泪了，我已经看到了莲生的船，他在船舷上挂了一条白色贝壳，贝壳反射着月亮，像星星掉进海里。

    我快步过去，小小的船舱隐藏在黑暗中，我刚迈出一步，就听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阿玉。”是阿比的声音。

    我僵硬地回头，看到原本应该在宴会上阿比惊喜地看着我。

    阿比褪下家族服饰，重新换上白袍，他站在离我有一段距离的海滩上，月光撒在我们之间，他向我伸出手，眼中的喜悦几乎满溢出来。

    “你果然来了。”

    我僵立在那里，没有说话，阿比意识到什么，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来。

    “你不是……为我而来吗？”阿比轻轻道，“那你为什么要来？”

    “我发现你不在了，我很开心，我以为你是来赴约的。”没有得到我的回答，他显得有些失落，蓝色的眼睛像某种受伤的动物。

    但是他也没有过于伤心，只是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有一天我比父亲更厉害了，你会考虑我吗？”

    “……”

    他似乎只是以为我在他和他父亲之间选择了阿多尼斯。

    我沉默着，直到莲生敲了敲船板，他从暗处的船舱中伸出一只修长雪白、但一看就是男人的手，低低催促了我一句：“得走了。”

    看到这双男人的手，阿比的脸色终于变了，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阿比很聪明，不用我解释什么，他一定明白了，我并非不愿离开阿多尼斯，我只是……我只是不愿意为了他离开阿多尼斯。

    我慌张地错开了视线，拉住莲生的手，不敢再看阿比的眼睛。

    比起阿多尼斯，甚至比起莲生，阿比显得过于天真和年轻……对于利用了一个纯洁少年的感情，我感觉有些愧疚。

    莲生一把将我拉进船中，他捧住我的头，强迫我抬头看着他：“你在犹豫？你现在还可以回去，阿多尼斯不会怪你。”

    我稳了稳心神，顿了顿，说：“我没有。”

    莲生走到船头，握上船舵，他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微妙道：“他还在看着你，你要道别吗……和阿多尼斯的儿子。”

    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头，对着阿比大喊：“回去吧，阿比。”

    黑暗中的阿比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像个冰雕一样立在月光下，我不敢细看他的神情，只是道：“我不值得你为我反抗阿多尼斯……”

    还不等我话说完，莲生突然启动了发动机，我踉跄了一下，后面的话便就都忘了。

    莲生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黑暗海洋，问我：“你觉得，他会向阿多尼斯出卖我们吗？”

    我想了想后果，脸色苍白，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害怕？”

    我回答不了莲生的问题，因为我怕得要死。

    黑暗中莲生发出一声轻笑：“这么怕还跟我来……你想和我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