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的高架路上车不算太多，张致和开得很快，脸上没什么表情。身边坐了个长相清纯的女孩子，梨花带雨地哭，像是伤心透了。

    但张致和仍然沉默地开着车，他太习惯女士的眼泪，有人想用爱留住他，有人想用泪留住他，显然都失败了。

    他的优越是与生俱来的，这种天生的骄傲足以让他对别人的心碎熟视无睹。

    “致和，你答应了会娶我的。”眼泪对他毫无作用，陈菁菁早知道了，但心还是会痛，她爱上的是一只美丽但携有剧毒的蝴蝶，陈家大小姐也有哭着求人收心娶她的一天。

    “嗯。”陈致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后像被自己逗笑似的笑了下，挑眉看了陈菁菁一眼，“菁菁，你知道为什么的，你姓陈，所以我可以娶你。”

    陈菁菁倒吸了口气，他总是这样直接。她含泪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张致和长相很混血，陈菁菁打听过，他生母是葡萄牙人，奶奶是英国人，一个长相完美甚至漂亮得有些女相的混血儿。

    一个不管是家世，相貌，身材，乃至床事都堪称完美的情人，除了没有心。

    “其他人都没关系，我理解的，但安雅……”陈菁菁哽着喉咙说道，想要显得自己强硬些。

    如果真的有白玫瑰和红玫瑰，陈菁菁时常觉得自己大概是那粒白米饭，而安雅则是那支美艳夺目的红玫瑰。只有安雅，才是真正让她觉得有威胁性的。

    陈菁菁至今记得安雅从她身边借走张致和的时候，说只是借下舞伴，一袭红裙几乎要贴在张致和身上，而他只是似笑非笑，没有拒绝。后来他们经常私会，陈菁菁知道，吵过闹过，却没什么作用。

    张致和床下的时候是个有攻击性但收敛了的绅士，但在床上的时候很凶，几乎没有人能拒绝一个男人如此矛盾的两面。所以当张致和在床上掐着她的脸和她说只有听话才能留在他身边的时候，陈家唯一的大小姐流着泪感受着高潮，并且默认了。

    但她已经和张致和纠缠两年了，她想要一段婚姻，至少能让这个男人短暂地属于自己，而安雅就是她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那就没办法了，你知道的。”张致和眼睛依然盯着前方，一只手靠着车窗，一只手随意地扶着方向盘，嘴角好像带笑，说出的话却很无情，“陈小姐如果想用婚姻管住我，恐怕不得行。”

    陈菁菁又想掉眼泪，“除了安雅，其他人都可以……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张致和又把车速提了些，来压下心里的不耐烦。陈菁菁被车加速的推背力吓了下，而后心中不知怎么，涌上一股强烈的怨。

    两年前，她早听闻过花花公子张致和的绯闻。那时她刚留学回来，别人都去的美英，她因为自己喜欢去了日本，回来别人都是ABC的打扮，染白染黄的头发，很美式的造型，厚重的眼影，只有她还和个学生一样，人群里有些格格不入，但她身份在那，也没人敢上前找不痛快。

    她听见张致和替她说话，说她学生样子很可爱，人群里他个子很高，高出其他人一截，笑着维护她的时候，陈菁菁心跳快了几拍。

    她不敢改，就一直走的青春路线，靠着可爱和体贴走到他身边，被他抱在怀里亲，她不是没交过男朋友，但第一次知道原来zuoai的高潮真的会让人爽到喷水，有几次她觉得自己要死了，但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和zuoai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她又觉得死在床上也挺好的。

    但安雅出现了，一切都变了，他身边曾经只有她是算得上长情的，但安雅穿着一袭红裙，裸露着大片雪白肌肤，以绝对的性感把他抢走了。每当她提出对安雅的不满时，张致和总会拍拍她的脸，让她乖乖的，不然就自己走。

    她走过的，还换了男友，想气他，但没有任何效果，她在国内的床上忍着新男友糟糕的技术，打开手机，是安雅发的和他甜蜜之旅的VLOG。

    陈菁菁讨厌安雅的一切，讨厌她的大波浪，讨厌她的红唇，还有比自己大几个围的胸脯。

    这种讨厌在此刻被点燃，成了一种怨恨，陈菁菁瞪着眼睛，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路灯，光影的变化几乎催眠了她。

    极端的嫉恨下，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同归于尽吧，一起死了，他就属于你了。”

    陈菁菁有些呆滞地侧过头，看着张致和的侧脸，终于看出了一丝隐藏在他的指尖的不耐烦——他修长的指尖在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大概送我回家，又要去见安雅了吧。”陈菁菁如是想着，横下了心，猛地扑了上去。

    人在濒死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会变得很差，时间好像闪回过自己的半生，又把几秒都变得像几小时一样长。

    张致和不知道陈菁菁发的什么疯，方向盘被夺的瞬间他的车速快120，车瞬间侧翻出去，撞在放护栏上，两人都系了安全带，但都伤得动弹不了。

    他感觉自己被人从车里拖了出去，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只能瘫在地上喘气，他听到有人在惊呼好帅，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瘫在地上的时候，他尽力让自己侧着身，免得待会晕过去被血噎死，但每一个呼吸，张致和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从他的身体里流逝。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极了他少年时候，像条死狗一样，等着被人捡回家。

    没人知道大少爷张致和也有狼狈至极的时候，大家只看他光鲜人上人的一面。

    他有点恍惚，路灯的光线太亮，人声也有些模糊不清，他一时间以为自己还是少年时候，呼吸越来越沉重，身上也越来越冷。

    明明是越发模糊的视线，连路灯的光都晕成了大大的圈，但人群中却有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张致和有些不明白，他以为自己失血过多晕了，但又不像，周围的人群喧闹模糊一片，他看见那人朝他走近。

    真是奇怪，她就好像和那群人不是一个位面的一样，周围的喧闹、紧张和呼喊对她都毫无影响，她只是沉默地走近他，蹲在了他身边。

    张致和感觉到她的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好凉，像是山间清晨的泉水覆在了他的眼上。

    “黑白无常也有女的了？”张致和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有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