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洁世一站在巨大的会议厅边侧，看到结束了五个国家的超英雄大赛后，绘心甚八念着即将在U－20出场的人员名单，他的心思渐渐飘远，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他也是这样被念着名字，成为了足球界所谓的天才儿童。 球员中有人欣喜，有人忧愁，有太多人没得到出场机会，他们自认为不比别人差，但又必须承认这个事实。洁世一看惯了这样的心态，在英雄的考核中，也多的是这种选手。足球和猎杀怪人，在本质上没有不同。 洁世一站的位置，不时被许多人扫过一眼，他站的位置很暗，把他本身散发的光芒完全挡住，可这并不奇怪。五彩斑斓的黑，又或者黑暗的光芒，都好像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是英雄嘛，英雄就是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而他们要做的，是让英雄持续地关注他们，赐予他们光芒和身体，让他们能无所顾忌地待在身边，得到那理性的爱，就好。 绘心甚八的通知结束后，还有一堆事情要做。而洁世一已经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开始了这一段比赛以来，中间的休息日。区区三天而已。他谁也没说，谁也没告诉，只身一人离开。或许等到他下次回来，就又是大家熟悉的洁世一，但现在的，还不是。 “秃头！”白日里，洁世一扛着几个小包裹，坐了新干线，还跑了好久，用钥匙开了门。依旧是废弃的旧城区，依旧是那片窄小的公寓。他刚打开门。就看见了和秃头在打电动的king，以及旁观加油的邦古，龙卷正在教训杰诺斯，一屋子好不热闹。 “……”洁世一莫名有种自己和秃头的家被人霸占了的不爽感。啊，好吧，他知道琦玉老师有很多优点，当然会吸引很多人，而自己并没有修成正果，和老师也没什么未来可言。真是的，琦玉完全不喜欢自己啊，他还以为和那踢足球的大家一样，都很喜欢和自己上床。 “回来啦。”琦玉招呼了一声，又骂骂咧咧回身加入战斗。世一坐到小桌边，和龙卷哼哼哈嘿指指点点，又说起了上次让杰诺斯带摄像头的事情。“还说呢，那个傻子。”龙卷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掐着腰：“那次太晕了，收视率直线下滑，而且他打架一点都不美感！” “还是得找个专业的摄像团队啊。”邦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毕竟不是作战，而是媒体宣传，这种东西老头子我可过时了。”“找童帝啊。”洁捏着下巴：“他不是一向对这种电子产品很厉害吗。” “他没加入咱这边，倒是僵尸男有去劝。” 众人又聊了会儿，洁世一忽然感觉没意思：“有任务直接联系我吧，我走了。”可即使说要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好像连老师这边，都在变得陌生。“咦？不吃饭了吗，一会儿有火锅。”杰诺斯正在系围裙。 洁世一默默瞥他，好像明白了，琦玉不想和自己恋爱的原因。他叹口气：“不了，我出去吃吧。” 他提着行李，慢悠悠地，漫无目的地离开旧区，随便找了辆还能骑的破单车，固定好行李，摇摇晃晃往城区走。行人渐渐变多了。“啊，是英雄洁世一。”“他好帅哎，球踢得好好，爸爸，那是我的偶像！”“哇，狂赞，快拍下来。” 洁世一没有理会其他人，这些狂热的粉丝也不敢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洁世一到了甜品店，恰逢自助开业，他就默默地吃，吃了两小时，在店员告知自助时间过了后，付钱离开。好像……没有父母买给我的好吃了，是做工退步了吗？晚上，他找了家酒店，对着窗外的家家灯火，他沉默地喝着饮料，将背包里诺阿的壁纸贴到了桌子上。 倒是有些家里的气氛。 家……吗？ 他这一晚睡得很沉，醒来后都忘了做的什么梦，退卡后。他拉着行李不停走，好像心中有一股信念催促着，渐渐地，两个小时过去，他能看见熟悉的柏油路，在这城市的边缘，一处小小的街道，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家。十几年了，那个经历过血腥的房屋卖不出去，愈发的破败，而透露出内里的孤寂寥落。 洁世一站在门口，似乎还能想起来，他是怎么在父母的注视下，抱着足球跌跌撞撞，又或者长大了去上学，那时候的自己，应该没想过之后的人生。如果没成为英雄，他还会被之后的蓝色监狱计划选中吗？ 房子没有锁。 洁世一进入时，这里已经被人破坏过了，有被直播过乱踩的痕迹，墙角有烟头，屋子里有奇怪的味道。洁世一顿了几分钟，安静地站着，仿如一尊雕塑。良久，他翻开手机，找到了清理公司和建筑公司，让他们来重修这套房子后，就在附近找了酒店住下。 破损的表面并不严重，只是把墙纸都换了，裂开的榻榻米也重新修复，做了整整六个小时的清理后，那座房屋，似乎变得能看了，可到底……还是和童年时的不一样。洁世一拉过行李，放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中。本来落满的灰尘，早已被清洁干净，到处光洁可人。 可……不该是这样的。 他来到客厅，没有人在做饭，也没有人在看电视，厨房里没有烟火气。他又翻出手机，叫了十几份外卖，半小时后，挨个拎进来，摆满了餐桌和厨房的台上。“爸妈，吃饭了。”他面无表情叫了两声，空旷的屋子里，没有人应答。 洁世一记起来，他没有去墓园看过父母。 他可能只是觉得，他们还在家里吧。 “洁……哎，怎么门没有锁啊，难道有小偷？洁……哎？”虚掩的门被打开了，还未到傍晚，日头将将落到西边的光芒闪耀着，照亮了进来的人。蜂乐廻蹦了一步，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只看见了黑暗色块儿里，一直没有出声的人。 “讨厌，洁，原来你在家，我来找你喽。”蜂乐廻几步奔过去，高高兴兴跳上了后背，洁世一反应慢了一拍，只是本能地接住了人。蜂乐廻并不清楚他是不是第一个看见网络上报道的，但总之，他和mama说了一声后，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蜂乐廻在年少时，因为孤独而和怪物成为了朋友，而洁世一，就是那个因为孤独而将自身化作怪物的更为狂暴的死神，所以，蜂乐廻要去找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的未来。而他很庆幸，他的决定非常正确，洁的黑暗面，他是第一个接触到的。 “唔？”这时，洁世一的眼神才微微恢复些光亮，他背了人左右摇晃：“放假没回家吗？”“回啦，我妈让我出来找你玩儿。”蜂乐廻并没有提及洁假装不在意的事情，“才放假三天而已，所以想和洁在一起。” “一起练球吗？”洁世一恍惚中露出点兴奋来，蜂乐一愣，扁扁嘴巴：“好吗，果然洁的心里只有足球耶，我还想咱们去涉谷逛逛啦，上次你都没有和我们去玩儿……”“咳咳！”他们没关闭的大门前，乌旅人身着休闲外套，甚至还提着行李。 “我家那边修路，暂时回不去，所以过来看看凡人。”他俊帅的外表下，一向能看清许多人的眼睛略微扫过洁世一的表情，又看过这外面看起来荒废了十数年，内里倒是崭新的风格，一下了然。 “我饿死了，本来说出去吃……”他把门关好后，室内一下变得昏暗。乌旅人打开了灯，光照出了几个人的影子，洁世一又是一阵恍惚，我爸妈……好像还在这个家里……“呦，点了这么多，知道我们要来？”乌旅人说着，给蜂乐廻使个眼色。 “哦呀！洁可真贴心。”蜂乐冲去了厨房，还泛着湿气和清洁味道的抽屉打开来，是锅碗瓢盆，碰撞间发出了响声。洁世一循声望去，好像是mama在厨房里忙活。“我来把桌子收拾好，这摆得也太满满当当了。三个人吃得完吗，哎，我这乌鸦嘴！”他轻打了自己嘴巴，看向依旧恍惚着的洁世一。 他在车上扒拉手机，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洁世一的报道，他本来不打算在乎的，因为凡人的过去与他无关，而大概率的，那个未来也同样与他无关。可坐了几站，他搜索着地图软件，打车就奔了来，也给家里人发了消息。 这就是自作自受，是被洁世一诱惑后活该经受的折磨，可他并不觉得痛苦。 他看着洁世一现在的表情，只有心在砰砰乱跳，他知道这种感情，有强大又脆弱，又清纯又性感，他为什么不能爱上这样的男人。洁世一这样的凡人啊…… “有人在家吗？！”门铃没有反应，有人敲了门。洁世一忽然好像活过来了，他看看忙乱一片的家里，就去开了门。“哎，洁……洁你……”“洁好累啊，好麻烦，背我……”好像因为太热了，凪诚士郎闭着眼就往洁边儿上倒，一把扑住后背，双腿翘起，熟练地趴人后背。 玲王注意到，接世一的眼神没有聚焦，他就像看到的是另一处景象，那里也有他们这些人，但那个世界，应该是……玲王猛地想起那篇详尽的报告，眉眼一沉，向洁世一身后看去：“伯父伯母，我们打扰啦。” 这一下，房子里所有的动静都安静下来。 洁世一的眼神落回了现实，他眨巴着眼睛，单手叉腰：“玲王，你也觉得我父母没走，还留在屋子里吧。”这个时刻，他是开心的。凪悠悠抬起脑袋，左右瞥了眼：“那，洁的爸爸mama，我来家里玩儿啦。” 洁世一更开心了，将两人迎进屋里来。“我提前放假，还以为你们起码得两三天，竟然这么快吗？绘心甚八那家伙竟然舍得放你们离开啊。”好像这时才看见蜂乐廻和乌旅人，他一愣：“哎，哈哈，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还好我点的菜够多。” …… 2V2，乌旅人沉默地拍拍额头，失策了，没想到要从精神方面下手，他还以为…… “我再给家里买些东西吧，反正最大的几家电器店都归我们，送你点儿小家电，喝咖啡也方便。”玲王继续说，洁世一忙摆手：“算啦算啦。”他又看向厨房，和蜂乐廻一起拿过餐具。“蜂乐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蜂乐廻撅起嘴巴，没办法，做无用功了，还是那两人打破了界限。 “啊，乌鸦还带着行李吧，先放到我屋去，几间客房都可以睡。”洁世一看起来很高兴地一根指头就捞起让乌旅人累得气喘吁吁的几个大包裹，放到了二楼。二楼比一楼安静得多，他静静地看了一圈，渐渐地弯起嘴角，回到了楼下。 吃饭时，洁世一又嘴了几句几人场上的表现，在英格兰满城对战的那场，玲王和凪诚士郎已经被骂了个彻底，这会儿假装吃菜，啥也不说。洁世一安静下来，乌旅人刚要开口，又吃了个寿司，赶紧咽回去，可惜还是被洁世一盯上，嘴了半个小时。 虽说受益匪浅，可这张嘴啊……乌旅人盯着他：“凡人，准备好把预备的奖励给谁了？”他这一问，吸引到了所有人注意。凪吊儿郎当的身体直起来，他可是听见了导师克里斯一直在唠叨诺埃尔和洛基偷跑等等之类咆哮的话，可自己都没有吃到。 “哎……”洁世一单手托腮，“乌鸦进了几个球，数给我听听。” “……”乌旅人擦干净手，也托着腮帮子往前。“还好，比我旁边的三个人多。” 艹！ 额！ 你死了！ 两个人发来死亡射线，凪诚士郎却仗着高挑的个子，蹭到洁身旁，微微噘嘴。“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