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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错刀03-赔本的买卖

    “你喜欢她。”

    张辽对阿蝉说。

    张辽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两个小孩正头抵着头,手环着手亲亲密密地微笑。

    阿蝉一听见耳边细碎的声响就急忙抬头去看。目光刚好迎上了广陵王虚弱但含着笑意的眼。

    “阿蝉守了我一夜?”

    广陵王艰难地抬手,摸了摸阿蝉头顶的发旋。伤口牵扯着周围的皮rou,还是有点痛。

    “楼主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广陵王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自己皮糙rou厚,难杀得很。

    “没事的,只是伤口裂开了,再休养休养就好了。”

    阿蝉在她腰后面垫了软枕,轻手轻脚地扶她起来。“楼主先坐一会,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润润喉。”

    阿蝉送过来的水,水温刚好。阿蝉刚来到绣衣楼的时候,什么也不去想,只是沉默地抱着剑,看天上的流云,地上的落叶。见她过来了,便不好意思地笑一下,随即就将头扭了过去。很多东西都不会,只是会问她:楼主想杀谁?

    如今也学会照顾别人了。

    于是广陵王就拉着阿蝉坐下,手轻轻地抚着阿蝉的后颈,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闭着眼睛。阿蝉能够感觉到广陵王带着药气而略苦涩的鼻息扰动着自己的发丝,痒,但是想离她更近一点。

    额头上是她温热的一点,后颈是她略有些发凉的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身上。

    广陵王闭着眼睛,安慰阿蝉道:“没事的,阿蝉,我们已经胜利了,接下来我就好好休息。你也不要担心,好不好?”

    楼主在问自己好不好。

    女人低语的嗓音,温柔而平和,黏黏糊糊地钻进阿蝉的耳道里。她的脸不自觉地发烫。

    “你喜欢她。”

    阿蝉听见张辽对自己说。

    “喜欢,什么是喜欢呢?”阿蝉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她只是从头上拔下那柄簪子,继续摩挲着金簪细长的尾巴。

    阿蝉对于情爱之事,十分地迟钝。她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其他的人会有自己的事情,自己需要去做什么,自己想要做什么。欲望和动机驱使着她们与爱人分分合合,蝴蝶翩翩飞舞,翻动心潮。可是阿蝉似乎无法理解。

    于是张辽继续说:“就是你想要做什么。如果你刚才,跟她面对着面,你睁开眼睛了,你想要去做什么?”

    阿蝉想,如果自己刚刚睁开了眼睛,自己会借这已经拉近的小小距离,去看楼主的唇。

    她的唇有没有血色了?嘴角有没有干裂?需不需要自己倒杯水给她喝?怎么样才能够让楼主的唇重新变得光泽丰润?

    那双唇的主人,叫她“阿蝉”,“阿蝉”,“阿蝉”,一遍又一遍。

    然后阿蝉想要让她的唇变得更红一点,想要将她发出来的每一个“阿蝉”的声音,都能够细细密密地贴近自己的胸膛血rou中。

    阿蝉对张辽说:“我想亲她。”

    “如果她说可以呢?”

    如果可以的话,阿蝉想。她会去看看楼主的伤口如何。楼主身上总是会有很多伤口。她总是会在黑夜里卷着一身的风雨回到绣衣楼,身上会有深深浅浅的伤口。这次她身上的伤口是为了救自己而留下的。她想要亲一亲楼主身上的疤痕。她身上混合着略清苦的药膏的气味,自己也想要仔细地嗅闻楼主身上的味道。

    不易察觉的红痕又浮现在了阿蝉的脸侧:“我还想去摸一摸楼主身上的伤疤。”

    “如果她说可以呢?”

    如果可以的话,阿蝉想。想要听一听楼主的心跳,是否与现在的自己一样,如鞭如鼓。耳朵贴在楼主的胸口,仔细地去查探,但是她的心跳却像风声,平时好像怒涛奔流,当她要仔细去听时,风流云散什么也听不见了。原来是被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掩盖过去了。

    没了听觉,阿蝉想,自己会牵起楼主的手,手指刚好搭在她脉搏处,嘴唇也贴在她的颈侧。

    阿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贴在楼主身边,让她有了没有产生过的情绪,心被涨得满满的,手中抓着自己想要去做什么的念头,最轻便的长剑都无法提起。

    只有深切的感受楼主存在于自己身边,她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去做什么。

    张辽问她:“如果你的楼主说不可以呢?”阿蝉只看得清张辽的侧脸,却还被额头上的饰品阻挡。看不见张辽的神情,只能看得见光亮额饰碎片上倒映出自己小小的身影。

    阿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楼主说不可以……

    “文远叔,如果楼主说不可以,我应该怎么做?”

    张辽转头扔过来一本避火图(黄梳,带图画的那种,教人怎么doi的),咧嘴一笑,露出口中的尖牙,好像一柄长戟穿刺十丈红绡一般锐利而邪气地笑。

    “如果她说不同意,那你就按照这上面说的,一个不落地带着她来一趟。”

    张辽在营帐里面算了半天的账,一笔都算不明白。他好像做了一笔古怪的买卖。赔本了吗?没有。但是自己心里面好像也没有舒畅几分。

    真是让人心烦意乱。

    张辽将账本摔在桌角,让手下把军账撩开,冷风一股股地灌了进来。旁边的衣架上还挂着广陵王染着血的大氅,柔顺的狐皮沾了血,毛尖上沁了一丝红,在北风中一簇一簇抖动着。血不是她的,也不是张辽的,是蹭到了张辽身上敌军的血。

    张辽想起昨夜,广陵王看着他,蓦然地朝他伸出手来。张辽也不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要透过簌簌的风雪探入到她内里筋骨。

    她的手比雪热不了多少。只是轻轻落在眼下,比雨燕略湖一般轻而快,在张辽捕捉这一丝触感之前就抽手离去。

    随即她张开手,指尖蹭了一抹鲜红:“沾到血了,文远叔叔。”

    张辽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略带迟疑地触碰了自己的面庞,停留在昨夜被触碰的地方。

    随即他又很快抽离。

    能怎么办?他总不能跟自己家孩子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