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景光：我记起来了
在很久以前，有一位年迈的大富豪。 他住在悬崖上的大别墅里，别墅周围山丘环绕，森林遍布，只有一座木桥将此处与外界连通。 这一天，每日采购的车辆照常从木桥上经过，对富豪好奇不已的黑猫仗着没人可以看见他，便爬上了车顶，被采购车带进了别墅。 那位年迈的老人似乎各位偏爱乌鸦，在别墅外饲养了一群聒噪的黑毛鸟，除此之外别墅便只剩下成群的仆从，以及一个跟在他身边的小孩。 黑猫很快失去了兴趣，决定离开。 ……可他暴露了，因为他一时好心割下一块rou喂给奄奄一息的乌鸦老首领，在他身后，目睹了一切的孩子悄悄离开，而他没有阻拦。 变回人形的黑猫问乌鸦：“你要离开这里吗？” 老乌鸦缕缕身上的毛说：“难道你还要留在这里？哦～好吧，好吧，我先给你一个忠告，离那个别墅的老人远一点吧。” 死亡的脚步声足以逼疯一个疾病缠身的老人，可惜黑猫没有看透，也没有将乌鸦的话放在心上，于是他被那个孩子骗走了血，甚至差一点搭上自己的全身…… ……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早说了人生短短几十年，早点享福才不亏。” “亏个屁！你算什么老人，要不是你来打扰我！我、我！” “啧啧啧，你这欲求不满的样子真难看。” 飞在天上的乌鸦和陆地上蹦蹦跳跳的黑猫对峙，它保持着不高不低的飞行高度，偶尔下降从猫咪的身边飞过，就像是在逗弄地上蹦哒的小猫咪一样。 冬川遥被气得火冒三丈，“你这个老东西，为老不尊！” “我也没你大几岁，可爱的小猫咪～” “别用这么恶心的称呼！” 偶尔，冬川遥也会感觉到后悔，他当初怎么没看清这只乌鸦的真面目，还为救它割下了一小片rou，可疼了呢！ 乌鸦：“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遥酱想先听哪个。” ……所以说也只是偶尔后悔。 “先说坏消息吧。”冬川遥变回人，正襟危坐在石头上，严肃地盯着落到地上的乌鸦。 “这么严肃吗……” 乌鸦小声嘀咕了一句，清清嗓子，“坏消息是那位的身体好像快不行了。” 冬川遥歪了歪头：“这不是好消息吗？” “听我说完，那个小姑娘研发的AP、还是ATPX的那个什么药失败了，但依靠你血液做出来的S1成功了，你懂的，他现在可是对你眼馋得很，准备全力来抓你。” 乌鸦看着不以为然的冬川遥，感觉就像看到个不成器的后辈，他瞪着一双红豆眼，用翅膀把地拍得啪啪响。 “别觉得你很厉害，他们都成功一次了，肯定会有第二次，而且就你那年糕脾气，他们一骗一个字。遥，那个家伙可是个彻底泯灭了人性的怪物，你要小心。” 冬川遥僵着脸点点头，他要怎么告诉大黑，他家里就住了一个黑衣组织的成员…… 而且这个时间点…… 看来小光很有可能就是被送过来试探他，虽然他本人可能不清楚，这下麻烦了…… 说完坏消息，乌鸦没接着说好消息，红眼睛里闪过一丝八卦的意味，他跳到石头上好事地问：“你准备玩金屋藏娇吗？依我看，你的那位小情人不像是个安分人。” ……他怎么会觉得这家伙是正经鸦！ ……那没事了，直接说吧。 冬川遥平静地看了一眼乌鸦，说：“他就是那个组织的杀手。” “啊……” “啊！！！” 乌鸦一蹬石头，直接从冬川遥的身边窜到了空中，他不可置信地吼道：“你就这么把人带到你家里了！？？” 冬川遥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耳朵，“那本来就是小光的家啊。而且我想试试策反他。” 乌鸦：…… 冬川遥强撑着和乌鸦愤怒的红眼睛对视了几秒，几秒后，他还是怂怂地转过头，小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是毫无长进啊！” 童年的伙伴或许被遗忘，自身的信仰可能被扭曲，但血缘关系是无法被斩断。 冬川遥知道的人中，与小光有关系的除了山村cao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诸伏家的长子——诸伏高明。 等小光恢复记忆，他就想办法把诸伏高明和山村cao一起引过来。冬川遥就不信了，在他的“镇压”下，亲情友情一起上还不能拿下诸伏景光。 更何况要是真的劝不动……他还能采取最后一种办法。 冬川遥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转移话题问道：“还有个好消息，是什么？” “……我找到一个存放了你血液的研究所。” 冬川遥：“喔哦！”OoO “行动吗？我去联系中介人？” “当然行动！”冬川遥摩拳擦掌，他正好有一肚子怒火没处撒呢！ ＊ ——内心坚强的人也会因为一个梦境而落泪吗？ 睁开眼的诸伏景光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但刚从梦境中醒来的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周围也没有墙可以扶，他坚持了几秒就摇摇晃晃地又倒下了。 他反射性地做出防护动作，重重摔在地上的疼痛让他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眼角的泪水要掉不掉，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 ……熟悉的客厅，他曾在这里和家人度过了一段无忧快乐的日子。 那是一个梦，诸伏景光想。 ——但那只是一个梦吗？ 心脏的跳动声震耳欲聋，呼吸急促得仿佛是被掐住喉咙，他看着没有脸的黑影（他明明知道那是外守一）敲响了诸伏家的门，闪着银光的匕首就藏在他的背后。 然后……血流了一地……尖叫……还有急促的脚步声、狭小的衣柜…… 一切清晰得像是他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 各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不断填充进他的大脑，旁观的诸伏景光不禁想：如果他能改变（哪怕只是在他的梦里）那该多好…… 于是在幼小的他昏睡过去后，场景就像倒放一样，又回到黑影敲门的一刻。 可重复好几遍……一次都没有成功。 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水的液体从脸颊滑落到下巴，然后滴到洗手池，诸伏景光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将一捧冷水扑在脸上。 ……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他为什么做这种没有意义的梦？ 距离冬川遥离开已经过去快三天了，虽然那天清理完他的身体就不是很舒服，全身各处都影影作痛，但这恰好验证了他的想法，所以也不算亏。 而这期间也只有莱伊问他要不要接任务，在他委婉回绝后便没了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陪女朋友。但诸伏景光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然后继续投入卧底生涯。 万物有得有失，他不能为了拉拢冬川遥而将打好基础的卧底身份放弃。 等冬川遥回来，他就告诉他，他已经恢复记忆，看他到底想怎么样才能放他离开。 冷水勉强让诸伏景光冷静下来，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他将脸埋在白毛巾里，柔软的触感很好地抚平了焦躁的内心，诸伏景光深呼吸几次，回想刚刚发生的事。 他好像……是在打扫卫生？ 可是他怎么会突然睡着了呢？ 满怀心事的诸伏景光回到了客厅，打扫工具堆在一起，半干的抹布搭在座钟上，他拿下抹布扔进水桶里，再次看向座钟时，他一愣。 这个金色座钟……分钟是不是进了一格。 他谨慎地伸出手，摸了摸钟的表面。 …… ……什么都没有发生？ 诸伏景光狐疑地收回手，又看了看这个记忆里不是他们家的座钟，是他想错了吗？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无法抗拒的困意迅速席卷了全身。 ＊ 困在衣柜里的孩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看着强壮的男人嘶吼着将刀捅进母亲的身体，刀起刀落，鲜血流了一地。 他想要尖叫，想要哭闹，想要推开柜门扑到他的母亲身边…… 可他也知道那个瘦弱却能将他高高举起的女性倒下了，没人可以保护他了。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他将口鼻捂得更紧了。 杀人的恶魔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一边哼唱着古怪的童谣，一边在房间里游荡。 仿佛施法了一样，时间变得好慢好慢，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他感觉呼吸好困难，眼皮也耷拉下来。 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离他们不远的位置，站在血泊里的诸伏景光狠狠握紧拳头。 那个钟果然有问题。 看着眼前再次重演的惨剧，诸伏景光木木地站在原地，在刚才那个梦里他就试过了，没有用的，他永远无法改变，哪怕这只是梦…… 或许这还不是梦，而是类似幻境之类的东西？他无所谓地想。 因为童年的惨案，诸伏景光从很久以前就很擅长调节自己，短短几息，他就冷静下来，想着出去后是避开那个钟比较好还是再试验一下他的猜想。 可这次的梦境出乎他所料的继续进行了下去。 幼小的孩童昏迷在衣柜里，诸伏景光以为接下来他就会看到小时候的高明哥将他抱出来——这么想他还有点小期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高明哥了。 但先来的人并不是诸伏高明。 诸伏景光震惊地看着从楼梯缓缓走上来的人影。 是冬川遥。 为什么是冬川遥？ 走上来的正是半妖模样的冬川遥。 他穿着类似于武士服的衣服，宽大的衣袖被折到手肘的地方，他好像很不习惯这种衣服，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扯一下衣服。 但他的气场和诸伏景光现在见到的感觉很不一样，这个冬川遥一看就是那种毛茸茸、很单纯很好骗的小猫咪，脸上甚至还带一点入世未深的天真。 诸伏景光看着猫妖犹豫地在柜门前走来走去，他有一瞬间将视线落在躺着的女性身上，又像是不忍心一样地移开视线。 为什么会是冬川遥呢？是他的阴谋吗？ 这是诸伏景光第一时间思考的问题。 这里究竟是哪里啊？是不是真实的？ 这是他第二想要考虑的。 但“梦境”里的时间还在流淌。 像是下定决心，冬川遥轻轻敲了敲柜门，可小孩昏迷地太过彻底，并没有醒来。 迟疑了一会，见还没有反应，冬川遥小心地拉开了柜门，将里面昏睡的幼童抱了出来，然后席地而坐，将幼童放到自己腿上。绿光在他的身边凝集，可猫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挥散了绿光，转而伸出了尖锐的指甲。 诸伏景光屏住呼吸，他忧心地望着年幼的自己。 不过猫妖并不是想对小孩子下手，而是隔开了自己的食指指腹，然后将手指杵进小孩子的嘴里。 小孩无意识地做出吮吸的动作，突然皱起眉毛“唔姆”了几声，猛地睁开眼睛。 诸伏景光木着脸，体液、体液，更常见的应该是血液才对，而不是一听就觉得是唾液和jingye这些玩意…… 年幼的小景光醒了，当惊恐的他看清抱着他的人是谁后，那双水汪汪的蓝色猫眼一瞬间爆发出如同看到希望的亮光，他紧紧抓住冬川遥的衣角，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话。 但是说不出来，小景光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满脸担忧的冬川遥摸了摸小景光喉咙的地方，表情变得无措，看着着急的小景光，他犹豫了一下，用手握住他的小手。 [神明…大人，救……爸爸…妈……] 诸伏景光浑身一震，惊异地看向那两人。 这是他的声音，但他那时候明明不可能说出来话。 可是结合这句话的意思……是神明在聆听吗？ ……开什么玩笑！ 这个妖怪绝对是在骗小时候的自己！ 听到请求后，冬川遥沉默了很久，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望着那双眼睛，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轻轻将小孩放到床上，然后走向倒在地上的女性。 希冀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后背，只见他动作轻柔地托起这具还有温度的身体，很快莹莹绿光浮在女性身体的表面。 诸伏景光似乎听见如同生锈齿轮转动的声音，但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 他心神恍惚地看着冬川遥抱起他的母亲，绿光之下伤口在愈合，衣服上的血液消失，最后连被割开的衣服也恢复原样。奇迹仿佛即将出现，但诸伏景光突然模模糊糊冒出一个想法：冬川遥的能力，真的是治愈吗？ ……但是奇迹没有出现。 而且不仅没有出现…… 蓝眼青年和小孩眼睁睁看着武士服男人脸色突然惨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吐出来的血里甚至还有一些块状的东西，他的身体摇摇晃晃，连抱住手上尸体的力量也没有了。小景光的表情也变得惊恐，他连爬带滚地从床上下来，扑到猫妖的腿上。 诸伏景光也想过去，但是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动不了了。 他看不清小景光的口型，只看到冬川遥用颤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对他说： “别害怕，小光。” 小景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自己也很快昏倒过去。 重伤的猫妖一步一拐地站起来，将孩子送回了衣柜，然后变成了一只黑猫，趴在衣柜与墙的拐角的地方。 然后一切就像倒退了一样，母亲胸口上的伤又出现，而他躺到了衣柜里。除了衣柜门是半掩的，其他与冬川遥进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脚步声又一次响起，这一次来的是诸伏高明。 诸伏景光发现自己能动了，他沉默地走到没人注意的小黑猫身边，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填满了大脑。 这是真的吗？ 这是“你”想告诉我的吗？ …… 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haru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答应我的请求？他真的是神吗？ 拜托了，请告诉我…… 祂仿佛听懂了他的意思，以他为中心，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开始倒退，眼花缭乱的色块变成一条条细线，还有扭曲的光点，太过晃眼，诸伏景光闭上眼睛。闭眼后的感觉更加虚无缥缈，脚下仿佛没有实地，整个人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树叶，随着风慢慢落到树根…… 诸伏景光睁开了蓝眼睛，环视四周。 ——好熟悉的地方。 蝉鸣，阳光，简陋的小木屋…… 诸伏景光愣愣地看向不远处的木屋，小时候的他拉着人类模样的冬川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旁边的小cao一手举着苹果，一手举着小木牌，手舞足蹈的说什么。 “山神大人就接受吧！这可是我们废了好大劲做出来的！” “是啊！以后我每天、嗯……每一个星期都会上供苹果！” 苹果……诸伏景光心虚了一秒。 “……我还是觉得不行，那样我就需要去聆听你们的愿望，还要费心思去帮你们实现。” ……愿望？ “才不会！我们的愿望我们自己实现，才不会当不劳而获的坏人！” “就是！这是我们为了感谢山神大人才送的礼物，才不会变成坏东西。” “……可我还不是……”看着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冬川遥像是认输地叹口气，答应下来。 两个孩子一起欢呼起来。 冬川遥不得不为他们降降温，他双手抱胸，别扭地说：“说好了，我可不会去实现你们的愿望。” “没问题！”×2 诸伏景光有点恍惚，还有点不现实的感觉，他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只觉得全身发冷。 是我的愿望……才让haru变成那个样子的吗？ …… ……他想起来了。 ＊ “现在回去？你这种不稳定的状态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钟被动了，有一部分力量被消耗了，我怕发生什么事情。” “……你没和那个人说别动那个钟？” “没说……但是动了应该也没关系吧……” 一猫一鸟对视一眼，又默默转开。 应该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