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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朝仓玉绪认真吃饭,游子继续说:“吃饱之后,需要休息一会消消食,然后吃药。虽然体温已经正常,还是不能够大意,等吃完药,就可以回家啦。” “谢谢。”她抬起眼睛看着游子,第一次觉得真实的世界,是这么的亲切。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药和水杯已经按时被游子递到了面前,朝仓玉绪伸手过去,没有接过杯子或是药,而是贴在了游子的脸上。她的脸是温热的,饱满的脸颊柔软得像是一团棉。 是真实的。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见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朝仓玉绪悻悻地收回手。 “没有啦。” “我有点分不清自己的处境,不碰到你,没办法确定你是真的。” “是生病了吗?” “差不多。” “原来是这样,”游子将杯子塞进她一边的手里,然后坐在她床边握着她另一边空着的手,乖巧地问她,“像这样就可以了吗?现在能确定我是真实的吗?” 她歪着头,面色有些呆滞,“嗯,我知道你是真的。” 松开相握的手,她痛快地吃完了药。 被游子送出医院门口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虽说体温恢复了正常,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她还是觉得自己迈开的脚步异常沉重。 走出大门,夜里风有些冷,吹得她皱了一下眉。 “玉绪jiejie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生病是有可能反复发作的。这些药睡觉前也要吃一次,记得了吗?”黑崎游子替她包好药,还准备了便当盒,并不是一次性的那种,黑色漆盒看上去也并不是廉价品。对她的疑惑视若无睹,游子依旧在专心地,事无巨细地嘱咐她,“不嫌弃就请带上这些吧,放到冰箱明天加热也能吃。我们家的电话也在上面,如果不舒服却联系不到人的话请尽管联系我们。” 朝仓玉绪望着游子的脸,不由得舒展了眉眼,难得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你,黑崎meimei。” “等一等!” 在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黑头发的女生一脚踹出了一个人,砸在她脚边。 “……黑崎君?” 黑发女孩双手环胸,“真是的,大半夜让女孩子自己回家,还是不是男人。”随后又转过头,礼貌地问好,“你好,我叫黑崎夏梨,是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的meimei。” “你好。”还没等她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主动握住了她身侧的手。 “很高兴认识你。”夏梨和游子的个性截然不同,做事说话都爽快又利落,“玉绪jiejie。” 脚边的黑崎一护正揉着额头站了起来。 “时间太晚了,让这家伙送你回去,病还没怎么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朝仓玉绪被她这了不起的气势折服,看了一眼站到自己身边的黑崎一护,点头应下,“那,麻烦你们了。” 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不声不响地走在一起。 肩膀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谁都不搭理谁。 黑崎一护双手插在口袋里慢腾腾跟着朝仓玉绪的脚步往前挪,眼睛时不时四处乱飘,偶尔会落到她的身上。她太安静了,无精打采的,眼睛像是盖了一层坚硬的冰,灰蒙蒙的。这时迎面吹来一阵夜风,她脸侧的细碎长发被吹着打成结铺在脸上,她一边抬起手去把头发捋到耳后,一边小心着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动作有些狼狈。 “我帮你提吧。”他紧跟着开口。 被风搅得头晕目眩的朝仓玉绪听见他的声音才勉强恢复了点神智,动作停顿了片刻才开口,“那就拜托你了。”手里的东西顺利转移到他的手中,手指尖在交接时有短暂的交错,一冷一热的温差让他们同时愣了一下。 他们又沉默了下去,伴随着沉默,寂静的夜路越来越空旷,世界越来越庞大,他们的身影渺小得被呼吸的声音代替。脚步声渐渐被蝉鸣吞下,朝仓玉绪的头似乎又低了些,意识在半醒半梦地状态里游离。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别的,反正不好受。 好在公寓步行过去并不远,十来分钟的路程。 到了楼下,黑崎一护见她脸色不对,“你还好吗?” “我?”朝仓玉绪抬起头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朦胧的冷雾又重了些,几乎就要从那里面漫出来。 眼前的人不断的和过去的人交错,她的认知已经彻底混乱,看着他就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人,“……要上去坐一会吗?” 见她状态明显不对劲,黑崎一护也不好太纠结什么礼仪,小心翼翼地跟着她上了楼。看她一脚深一脚浅,他有意识地往她身后站,怕她一不留神就这么倒了。 站在房门口,朝仓玉绪在口袋里四处翻找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钥匙——”估计钥匙也在落水的时候一块掉进水里不见了。 “是不见了吗?”黑崎一护试探着问,“不介意的话,要不先去我家住一晚吧。” “我有备用的。”她硬撑着理智在门边摸索。 黑崎一护见她不回答,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就陪着她在门边翻找,最后在门铃下边发现了活动的砖块,抽出来看见粘在里边的钥匙。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朝仓玉绪脚步踉跄着去摸总开关,黑崎一护紧跟在她后边,手就虚虚地扶在附近。两个人都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身影,光靠着体温和呼吸来确认存在,胡乱地找了一阵之后灯光大亮,他们同时侧过脸去避开直射的光源,后知后觉地发现互相靠得太近。 她那张白得快要没了生气的脸让他扶着墙的手抖了一下。 她的体温又升了上来,意识模模糊糊地腻在一块,面前唯一站着的人只是一团热源,看不清脸。 环境在不断的颠倒,颅腔里嗡鸣声一片,不断的有声音挤进来又挤出去。 她很快无法呼吸,下意识伸手用力地拽着他的领口。 失去意识之前,她莫名地问了他一句,“你……是真的吗?” 话说完,人已经往后脱力倒下去,在半空中被捞了回来。 黑崎一护面色复杂地将她揽进怀里,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她彻底瘫软的手臂,让她找了个勉强舒服的姿势歪在自己身前。先是带上门,又踢开玄关处乱糟糟的鞋子去找落脚的地方,带着一个无法行动的人让他的活动范围受到了很多限制。 迫不得已只好将手臂穿过她的后腰,稍稍提力,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穿过一条不算长的走廊,两边墙壁走到一半像翅膀一样张开,宽阔的客厅里铺满了银白的灯光,他匆匆扫过几眼,来不及打量,靠着判断找到她的房间。 乱得意料之中,一切都维持着她离开前的模样。 被放到床上的朝仓玉绪的看起来像是已经死去多时。 “玉绪——” 她闻声睁开眼睛,回到了死去之前。 躺在院子里,仰起头凝视着从叶隙穿透而下的碎蓝色,那是天穹顶倒下的颜色,一滴不剩的灌入了她的瞳孔之中。树影在脸上游弋,朦胧模糊的风在她面上亲吻着。紧跟着,她眼前的画面飞快地闪过,记忆里一幕一幕的画面化作吉光片羽,声音随着时间消失在了过往那片岑寂的秋色里。 她又听到,声音像一阵烟雾,“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只有玉绪。” ——骗子。 “玉绪,我爱你。” ——多么动人的谎言。 “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人能活着,那只会是你。” ——我不要你施舍的生命。 她在梦里张着嘴,所有的话如泥牛入海。 在所有声音消弭之际,她听见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沉闷地悲鸣。 声音隐去,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意识才匆匆回笼。 是梦,是假的。 她没由得升起一股烦躁的心情,翻个身手臂撑着身体打算离开床铺,结果因为生病头重脚轻,身体直接脱力滚到了地上,撞翻了身边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响了一地。迷迷瞪瞪地听着房间外突然起了脚步声,她跪在地上,扭过头,正好和黑崎一护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没事吧?”他见一地狼藉,大步走进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需不需要等会儿送你去医院?” “不,我觉得,我好多了。”她缓过那一阵眩晕感之后,扶着他站稳,“刚才应该是没睡醒。” “真的吗?”他不怎么相信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等一下再测一次体温吧,如果不舒服,还是需要去医院。” “我……”她刚要开口解释,一抬头却愣在了原地,他们靠得太近,这时候的姿势实在是说不上什么事也没有,“我会测体温。” 黑崎一护正打量她恍惚的脸,很快也跟着意识到了距离的问题,放开了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抱歉,昨天你病了之后我就擅自留下来了……” “谢谢你,黑崎君,”她慢慢后退,点头说,“应该道歉的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非常的抱歉。” “没什么。”黑崎一护含糊不清地应下,“……你饿了吗?” “说起来,确实有些饿了,” “我做了点早饭……”说话时,他不敢看她,“收拾厨房的时候顺手做的。” “不用感到抱歉,黑崎君,”她笑着安慰,又重复了一次,“是我要谢谢你。” 朝仓玉绪离开房间时换了身衣服,看见黑崎一护正站在餐桌旁低头忙碌,屋外金光一片,落地窗被照得锃亮,他的身影也被这片光垂爱,沉入光里。 “可以吃饭了。”他听见脚步声,并没有回头。 “我没有发烧。”她手里拿着的温度计显示一切正常。 “刚才你似乎很不舒服。”他扭头瞥了她一眼,这时候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是没睡醒。” “没事就好,吃完早饭,记得吃药。”他把药放在了桌上。 “嗯。” “我家的电话写在电话簿上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还可以联系我们。” “嗯。” “不舒服也要说。” “我会的。”话音落下,他停下手里的工作,回头看了过来。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几秒。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问。 她说:“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好明亮。” 像太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