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陷入了修罗场》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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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向来不是拖拉的性子,说定的事情,必然尽早完成。 他将小舟安顿好,而后带着乐无异寻到一处客栈,就着窗前灯烛提笔写信。 烛焰摇晃着,暖黄的光亮映出他的字。 乐无异原本被他安置着入睡,衾被都钻了进去,不知怎的,逢上百里屠苏,心中忐忑便不复存。乐无异乖顺地睡过半觉,夜半转醒时,却见那道影子仍旧端坐在窗前,披挂一层淡白月光。 客栈临水而建,偶尔可闻汩汩水声,窗外夜虫清鸣,寒露轻坠,如玉石敲击。 百里屠苏笔端未停,足边臂侧散落许多写废了的信纸,如何遣词造句,都不能达意似的。 乐无异心中好奇,于是披衣过去观看。挨近了,他看见烛火柔软的光笼在百里屠苏流畅的侧脸,深黑眼瞳也被烛光映出几分暖色,而非不可消融的玄冰。青年昔时执剑的手,此刻却来搦管,落得字句三五行,笔迹遒劲瘦挺,可惜不知哪一句用坏了,最终仍做了垫手的废纸。 乐无异大略扫去一眼,看见几个“求娶”、“无悔”、“真心”之类的字眼。 颠倒来去,苦心思筹,传闻中的魔头,竟会做这样的事情,简直像个初识情苗,凭借一腔孤勇与真心蛮头冲撞的毛头小子。 不过,安静写字时,更像谦谦如玉的世家公子。 乐无异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好巧被对方捉到,这些日子百里屠苏待他很有分寸,不会狎昵厮磨,也不会轻薄说笑,只静静看过来,目光却是在问他:为何醒了? 乐无异坐在他旁侧,凑过头看他手上的墨痕:“你写了好久。” 从朗月高悬,到日轮将升,他睡前便见百里屠苏执笔苦思,睡过半觉,那人的眉心反倒蹙得更紧一些。 “你很怕我爹生气?” 百里屠苏眸中并无畏惧之意:“非是惧怕,只是懂得。” “掌中珍宝被他人偷了去,如何会不气。” “伯父倾心养育你,自小孺慕情深,于他,生气、怨怒,都是应当。” 乐无异疑惑地望他,百里屠苏既然知道父亲一定会生气,且这股气怒,非是信笺可以打消,为何要白费心思,一定要写出一封妥帖恳切的信呢。 百里屠苏垂眸,语声不大,却坚定有力:“写信,只为我心。” 他的无异,合该被妥帖对待,其父亦是他敬重钦佩之人,情定求娶之事,应当由他细说,而非随意处之。 即便一定会遭阻拦。 乐无异眨眨眼,一时不知要如何接话,百里屠苏取来新的信纸书写,这一回终于不再抛作废纸,他唤来信鸽,将信件送去长安。 乐无异看着灰鸽飞腾远去的影子,睡意早被百里屠苏一番话驱散彻底。他将鞋子甩去,赤着足坐在椅上,不自觉轻晃双足,就要去拾桌边散落的信纸。 指腹还未触及,双足便被人捉了去。 百里屠苏握住他的足踝,指端向下,如同画师执笔,勾勒出每一处纤妙线条。 乐无异肌肤生痒,忍不住后撤了下,脚趾蹭过那人腿间衣料。对面端坐的男人发丝似是乱了,他微微侧过身,将温暖掌心熨帖上冰冷足面,问:“冷么?” 乐无异心尖微颤,只当他安分过这些时日,终究压不到底,煞气作引,又将入魔时的邪肆孟浪激发出来,就要来自己身上放肆。 从前不通情爱,不知盟誓爱重之关窍,单顺从着体内欢愉,半推半就,幕天席地,稀里糊涂便荒唐着过去了,如今百里屠苏已然彻底表明心迹,下足了耐心追求的功夫,二人之间既无婚约,也无聘礼,如何能够不清不楚滚在一处。 乐无异不自觉将百里屠苏摆在话本中痴情郎君的位置上,故事总要跌宕才精彩,那些小郎君,也要经历几番波折苦辛,才算得证真心。乐无异歪过头,心思随眼珠转动,本能不愿百里屠苏轻易得手。 他像是未曾注意到百里屠苏略微紧促的吐息,双足被人握在掌中,偏偏使出九成力气,恰蹬在百里屠苏小腹。乐无异心知一击足够,他自小习武,用上内力,踹的又是常人无从防备之处,足够叫人吃痛。 对面之人身躯却如铜水浇铸,无论如何都觉察不到疼痛似的,不动分毫。 乐无异为他这副体魄吃了一惊:“不会疼的吗。” 百里屠苏缓缓摇首:“不疼。” 若要他觉察疼痛,皮rou击打算得什么,需得手持利刃,朝向心口扎去,才可唤出一点尖锐痛觉。 少年自认施力足够的动作,于他身上,不过一点轻微的挣动,单手便可压制彻底。他却顺从少年所想,将那双足自掌中放开。 百里屠苏仍记得,乐无异那日说过的第二条约定。 他若不想,即便自己渴求成疯、入魔,也不可强迫,不可妄动分毫。 青年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掩盖周身逐渐攀升的热度。 乐无异得了自由,却未将双足收回,仍搁在百里屠苏膝上,似是无心,足趾向下摁去:“屠苏,你当真无事?若是真的,为什么会觉察不出疼痛,而且……”他抬眼,清澈双眸撞向百里屠苏深暗的瞳色,“你的身上,为什么这么烫。” “许是房中温暖,衣物挡寒。” “我才不信,我身上便没有这么烫,而且,你自己看,你腰上衣物不算多,怎么仍旧很烫?” 因坐得稍远,用手不便,他抬足向上,一寸寸攀沿,要将对方身上炙热温度捉个彻底。 这样的情态,于百里屠苏眼中却是香艳十分。 少年寝衣单薄,动作间露出一截细白足腕,流水一样的绸衣自然滑落,隐约可窥一片雪色。 足趾虚虚攀行,如遗落一痕蜘蛛细丝,麻痒入心,掀起滔天欲念。 百里屠苏忽然有些怀疑,眼前少年当真是无心之举? 再看,乐无异向他笑,眉眼弯弯,眸光懵懂净澈,仿佛方才一瞬怀疑,都是亵渎。 是他自己无用,约定之后,竟仍管不住腹下欲念。 “无异……”他叹息着唤一声,呼吸愈发粗重,忽将少年双足锁在怀中,制住了不许再动,“你知我……” “想什么。”乐无异噗嗤一笑,轻快极了,他将百里屠苏隐忍模样看在眼中,静看了片刻,道,“你我未定,绮念便这么多,该打,我才不要与你纠缠那些,这里夜太凉了,我脚冷,想要你暖一暖。” 百里屠苏被他堵了一句,并无狼狈,只是强行压下翻腾血气,解开衣襟,将少年冰凉双足贴在腹上,竟是真的专注暖脚,强行不露一丝绮念。 至于内中气血如何逆流磨折,任乐无异如何端详,都不能看出了。 乐无异收了视线,双足被人暖在怀中,凉意渐渐消散。这是他们少时同眠时常做的事情,乐无异天生畏寒,夜中手足冰冷不好入眠,独眠时自有暖炉与汤婆子,与百里屠苏同宿时,那些物事皆没了作用,百里屠苏,便是天下头一等暖炉。 同榻时,百里屠苏的体温总是温热的,偶尔甚至有些烫人,时时捂了他手脚驱赶寒意,只是无论怎样贴近,百里屠苏始终将下腹处避着他,不知藏什么秘密。 彼时懵懂,好奇狠了,甚至趁着对方熟睡偷偷摸过,可惜俱被那双手截在半途,始终不能破开秘密原貌。 如今,他倒是明白那人藏些什么。 瞥过青年衣物撑起的所在,乐无异迅速移开视线。 倒是瞧不出,那时候,百里屠苏便生了念头。 兴许足下肌肤太过温暖,乐无异被暖出些睡意,再度续了上回的梦。 醒时已是日上三竿,他模糊记得百里屠苏当真规矩地为他暖了一晚脚,将他抱到床榻上便不再动作,只保持着先前姿态,看他沉入梦境。 窗外日轮高悬,光辉耀耀,百里屠苏倚窗而立,一只灰鸽落在他指端。 昨晚寄出的信,今天便有了回音? 乐无异胡乱穿了衣便去往百里屠苏身侧,探过头颅,只见父亲回了两张信纸,纸上只书二字。 “速归”、“尔敢”。 不必问,乐无异已认出来,第一条给他,催促早些归家,第二条,则是掷给百里屠苏,疑他怎敢拐走自家爱子。 不过,依他对父亲的了解,只写这样两个字,似乎还差些什么。 果然,一炷香之后,另飞来一只雪白信鸽,那鸽子尖喙锋利,性情凶悍,飞来了,只闷头将百里屠苏手背啄透百十下,尝到血味,才肯放下足旁信纸,理翅飞走。 信纸展开,但见上面字画狂乱飞舞,执笔人显是怒火中烧,撇与折勾连着,恨不得化作斩魔利刃,将上头那句“竖子休逃”狠狠钉入百里屠苏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