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愛情……到底是什麼啊？

    我跟偉明出遊回來後，剛好碰到俊生和敏君從外面回來。於是我們就一起找地方吃晚餐。我發現俊生跟敏君的互動很有默契，幾乎彼此都知道對方下一步要說什麼、做什麼。我一直隱忍著，不動聲色，給偉明面子。不過我同時也發現從俊生和敏君出遊回來後，他一直面色凝重，心事重重的。

    以前在暗戀佳明的時候，我常遇到這種狀況。心裡恨到牙癢癢的，表面上卻仍和藹可親，笑臉迎人。然後一個人回家獨自哭泣。現在不同了，比起哀傷，我更多的情緒是憤怒。

    終於我們各自回房了。我不說一句話地衝進浴室，關起門來洗澡。起碼給自己一點時間不用面對他。然而在我洗完澡出來時，他仍坐在床頭等我。我一出來他就過來拉起我的手：「說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妳一整晚都悶悶不樂的。」

    我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他都知道。我忿忿地甩開他的手：「發生了什麼事？問你自己呀！陳先生，今天你應該玩得很愉快吧？」

    「妳也一樣吧？跟妳小叔郊遊踏青，聯絡感情。我只是負責幫妳支開他的女友，打發一點時間罷了。」

    他這話一出，完全踢翻了我的醋罈子，我大發雷霆起來：「會一樣嗎？你跟趙敏君重續前緣，談情說愛，好不快樂呀！而我卻戰戰兢兢地一個人面對我的小叔，深怕自己會表錯情，讓他會錯意。」

    「原來妳都知道了……」俊生愣愣地看著我：「我其實也很意外，居然跟她再見面是在這樣奇怪的場合中……可是我跟她已經過去了。」

    「你確定嗎？陳先生。據我所知，你跟她沒談過分手哩！」

    「是沒有……可是她離開後，我也沒再找過她。後來我就遇上了妳。現在就算她想回頭，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是這樣嗎？……那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我們？……」他皺皺眉頭，欲言又止。

    「有什麼不好說的？昨晚我跟佳明聊什麼，我全部都告訴你了。你今天跟她在一起一個下午了，難道什麼話都沒說嗎？」

    「珍姐，你要相信我……」他長嘆了一口氣。

    「要怎麼相信你？要臉蛋我沒她漂亮，要身材我沒她火辣，我的年紀比你們都大，她又一副機敏聰明的模樣……你要我相信什麼？」我的眼淚快要出來了。

    「珍姐……昨晚妳才說過妳會百分之百信任我，甚至讓我催眠妳都沒關係。所以相信我一次好嗎？」他見我要掉淚了，開始著急。

    「俊生，有時候我真的好想你徹底催眠我，cao控我的思想，我的行為，和我的一切。這樣我就不會再擔心什麼，再有什麼煩惱。你說什麼我都相信，傻傻地為你付出一切……你知道嗎？當女人真的好累……」這回換我嘆氣了。

    「……」他只是低著頭，默默不語。

    「唉！沒關係啦！現代人都是互相尊重隱私的……你跟她如果真的有什麼別人不該知道的事……就讓我學會不去想吧。」我不想再為難他了。

    「敏君……是我們家的債權人。」

    「什麼？」

    「十幾年前，我爸向她爸借了一筆錢。她們家……是混黑道的。我們的債很快被扯進了自家的土地糾紛中，從此一厥不振。我跟她認識的時候，都不知道原來我們還有這層關係。直到她爸退休後，要她繼承自家產業時，她才發現的……然後她就離開我了。」

    「所以你每個月還要寄錢回去，就是為了這個？」這下我明白了。

    俊生點點頭：「我跟她的關係，真的不是一時片刻可以解釋得清楚。不過我是真的沒有預期在這裡碰到她……而我的心眼，跟妳一樣狹小，不可能容下兩個人的。」

    我過去環抱起他。

    「趴趴熊回來了嗎？」

    「回來了。」我難過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已為何疑心病這麼重。我不知道女朋友的界線到底在哪裡？到底哪裡我該知道，哪裡不該我管……」

    「沒有界線。我的一切妳都應該知道。」他說：「這件事我早該告訴妳的。只是剛開始交往時，我有點自卑，總想隱藏自己的短處。這家裡的事就擱著了。擱著擱著，就好像跟我們的生活無關似的。」

    小生生，你就是我的一切。可是我不再說話了，不想再給他任何的壓力。只想緊緊地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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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天，該吃的都吃了，該玩得也玩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野外的遊樂設施，對我來說難度太大，我也不感興趣。不過兩位大男生倒是躍躍欲試。於是我便放俊生一天假，讓他跟偉明去盡情發洩體力。

    然而這樣問題來了。我並不怎麼願意跟那位敏君小姐大眼瞪小眼的。雖然俊生已經明確宣示他選邊站了。我仍然將她視為情敵。因為我總覺得從昨晚的聚餐到現在，她一直有意無意地在對俊生放電。

    這位趙小姐的行徑真的很怪異。偉明才說要跟俊生去越野，她就說要自行離去不等偉明了。我的小叔偉明哥也更奇怪，竟然就答應讓她自便，還是跟俊生出去了。他們之間的交往方式倒是讓我耳目一新，嘆為觀止。

    我一個人在房間裡無聊也是無聊，想想乾脆自己去泡湯算了。反正是溫泉旅館，能撈盡量撈，多泡一點都是賺到。正把和服和浴巾預備好準備出發時，趙敏君跑來找我，要我過去她的房間坐坐。

    「終於我們可以私下聊聊了，張小姐……我都聽俊生叫你珍姐？」我一坐下她就為我端上杯水。我不領情。只是端端正正地坐著。

    「妳要說什麼就儘管說吧。」我對她沒有好感，直接開門見山：「我知道妳跟俊生有過一段，我也知道妳是他們家的債權人。」我知道她是來談俊生的。我得讓她知道，我是寸土不讓。

    她愣了愣，才微笑點頭：「原來俊生什麼事都告訴妳，那好，這樣可以省去我們很多時間。我只有簡單四個字……我不甘心。」

    她個頭比我小，聲音很嬌柔。然而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場卻無比強大。她那四個字擲地有聲，在我心頭陣陣迴響。不過當我想到要捍衛自己的所愛時，我的底氣就上來了。她強我要更硬。因為退此一步，即無死所……

    「趙小姐，感情的世界從來沒有對錯輸贏。沒有心甘情願的成分，是蹦不出任何火花的……所以我不知道妳這句不甘心是從何而來，又是對誰而來。」

    「呵呵，珍姐。妳真的以為俊生站在妳這一邊嗎？」趙敏君望了望我，嫣然笑道：「他跟我有兩年多了，跟妳在一起頂多幾個月吧？現在風向對妳有利，因為你們還在新鮮的蜜月期……我真要他回來，只是遲早的問題。」

    我不信！她口出狂言，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我不知道妳們的過去如何，我只知道現在他在跟我交往，而妳是在跟我小叔交往。所以我真的不明白，妳到底要做什麼？」

    她嘆了口氣，才緩緩地說：「我是他們家的債權人這件事，不是我自己能夠決定的。然而當他知道以後，我們之間起了微妙的變化。他開始……對我客氣起來。我們不再親密，相敬如冰，即使住在一起，也像兩個陌生人。」

    「妳們各自有背後家庭的利益要維護，這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我若是妳，我就會放棄對他家的債權。」

    趙敏君雙眉一揚，笑道：「我當時也想過。只不過我們都還是學生，未來如何無人知曉。如果有一天我跟他分手了，我豈不虧大了？」

    我搖頭笑道：「妳付出感情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輸了。剩下的只是輸多輸少的問題而已。俊生是個好男人，輸多少都不用在乎的。」

    她不可思議地望望我，又嘆了口氣：「我後來明白了，所以又去找他。只要他肯願意跟我復合，他們家的債我就會簽字放棄……結果，妳出現了。」

    「我？」換我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是的。」她說：「我找他談判的那天。他拒絕了我的提議，他說他剛剛被他室友打了一記耳光，就忽然發現愛上了她。所以不可能再回頭了……就算代價是要他背一輩子的債……」

    我忽然明白為何俊生從來不提寄錢還債的事了……

    「這真是太神奇了……早知道我跟他在一起時，就多賞他幾個巴掌。」趙敏君嘲解了幾句氣話：「到底是何方女妖，三頭六臂到如此呼風喚雨的地步……珍姐，妳評評理，妳覺得我應該甘心嗎？」

    「是不太應該……」我忽然好想見俊生。

    「所以呀，剛好有這個機會跟這位女妖碰面。我當然要好好會會她，測測她的能耐，好讓我心服口服呀！」

    「妳要我做什麼，說吧！」原來說到底，她就是想整我，好出口怨氣。

    「妳面前這杯是強姦藥水。喝下它妳就會神智不清，又蕩漾春情。我找了幾個弟兄等候著慰問妳。」她冷冷道：「等妳被強暴後，我就簽字放棄債權。」

    「我明白了。」我拿起水杯就一飲而盡。

    趙敏君滿臉訝異地看著我：「妳是太單純還是……妳怎知我會信守承諾？」

    「用我的身體去換俊生的財務自由，這對我來說是太划算的事了。」我也冷冷地看她：「況且我根本不相信這裡面有什麼。從剛才的對談我很清楚，妳不是什麼壞人，只是自己受的傷，需要找東西來彌補罷了。」

    「我有黑道背景，妳別忘了。」

    喔！這我倒是忘了考慮……剛剛耍帥過頭了。當然現在要後悔已然不及。索性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讓該發生的去發生吧……

    「唉！珍姐，妳走吧。我要回去了。」不知過了多久，趙敏君叫喚著我。

    「嗯？」我睜開眼睛。發現頭也不暈，精神也還好，四肢活動如常：「我以為有人會來強姦我？」

    「那杯就是白水而已……嚇唬妳兩句，就真把我當壞人……唉！」趙敏君悠然地道：「不過妳不是傻子，就是瘋子……果真如此，我是沒有勝算的。」

    「那債權的事……」

    「我再考慮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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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趙敏君對峙雖然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卻搞得我精疲力盡的。這一回合我暫時拿下了，可是她絕非省油的燈。現在就看她下回什麼時候會出招。她雖然看來比我聰敏，不過並非惡人。這倒是讓我稍稍寬心了些。

    我倒在床上想閉眼休息一下時，手機就響了。是偉明打來的。我這才想起，兩位大男生跑去山上玩越野障礙。

    「我在醫院裡。俊生發生了一點意外……不過已經沒有大礙了。」

    「哪家醫院？」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偉明才說完醫院的名字，我就隨便拿了兩件外衣外褲為自己套上，火速叫車向醫院飛奔而去。

    不多時，我便來到醫院。偉明在門口等我。

    「是我不好……」他一見到我就開始道歉：「我並不知道俊生的身體狀況，剛剛跟他比賽得太過激烈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跟他邊走邊說。

    「那些越野障礙的遊樂設施其實是有難度的。」偉明解釋著：「還有一段不短的山路要跑……我只是跟他開玩笑說原本我哥是要介紹我跟妳認識的，如果比不過我，哪有資格跟妳繼續呢？乾脆讓給我好了……沒想到他就認真起來。他看來完全沒有劇烈運動的體能訓練和常識，所以就……」

    「所以就怎樣了？」我心急如焚。

    「我跑到一半回頭看他，他昏倒在路旁。還好附近有人，我們就抬他下山。為了確定安全，我還是送他來醫院。不過在車上時他就已經醒了……現在在診療室裡。剛才聽醫生說沒事的。」

    偉明帶我來到俊生的診療室時，醫生剛好要出來。他見到我們就笑著說：「他沒什麼事的。只是太久沒做劇烈運動一時身體不堪負荷沒頂住，虛脫了。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以後還是做些暖身運動或是鍛鍊一下體能再來從事高體能消耗的活動比較好……如果體力已經恢復過來，就可以走了。」

    我們謝過醫生後來到俊生面前。偉明很識趣地跟醫生一起出去了。只剩我們兩人。

    我很想給他一巴掌。剛才我差點為了你失身，你卻在這邊不愛惜自己！

    「原來我這麼沒用……」俊生正坐起床頭為自己穿回上衣，看到我來沮喪地嘀咕著。他以為我會安慰他……

    「陳俊生你到底在拚什麼？」我憤恨道：「這個也拚，那個也拚。哪天連自己的命都拚掉了。」

    「我這麼拚還不是為了妳！」他忽然發飆起來：「我想證明給妳看，我是優秀的，我是最好的。是一個妳值得託付的男人……這樣有錯嗎？」

    我愣愣地看著他，嘆了口氣：「世界上的人這麼多，你比不完的。偉明他天天訓練體能，你去跟他比這個做什麼？他從小拉小提琴，你去拉呀！他國外留學回來，你去跟他比外語能力呀！」

    「所以……連妳也看不起我？」他頭低了下去。

    我非常無奈，開始懷疑男人的智商大概都有問題：「你叫他來寫程式呀！你叫他來煮飯燒菜呀！你叫他來雕一個像樣的木雕藝術品呀！……拿自己的短處去拚人家的長處，這叫莫名其妙、咎由自取，活該啦！」

    「可是平常我在拚的時候，妳也很支持我，為我燉這個，補那個的……我以為妳也想我有朝一日可以出人頭地。」他很疑惑地問。

    我苦笑搖頭，真的是無語問蒼天了：「你想拚什麼，想做什麼。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你不用是最好的，也不需要是最優秀的，那些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我之所以支持你，完全只是因為那些是你認為重要的事而已。」

    「如果妳不認同我覺得重要的事，為何還要支持我？……我如果一無是處，妳為何還要跟我在一起？」

    「你白癡嗎？」我忍不住開罵了。男生是一種極難溝通的動物：「因為你是這世上的唯一，獨一無二的陳俊生。懂嗎？」

    「哦……」他臉上的表情很微妙，看不出來是懂還是不懂。

    唉！我不想再解釋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