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3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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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喝水。”她抿抿嘴巴。 捂在棉被里的铜壶还有余温,他倒了盏温水,喂到她唇边。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还没等谢玄英把她摁回去,她就像是被浇了水的蔫花,倏然精神。 下床,穿衣服,路过镜子的时候,唬了一跳:“我的脸是不是肿了?” 谢玄英不动声?色:“有吗?” “有,可能是昨晚上水喝多了。”她用手?背贴住脸孔,皮肤微微发烫。 “还好?,”谢玄英道,“叫丫头拿井水给你敷一敷。” “嗯。” 衙门里有自己的井,玛瑙很快端了盆冷水进来,见到她的脸,先愣了一愣,又看见褶皱的床单和扔掉的布巾,松口气,若无其事地打帕子给她冷敷。 程丹若拿冷水敷过脸孔,一下舒服许多,起床洗漱。 用过早饭,到三堂次间工作。 麦子跳上桌案,盯着瓷缸中的水草金鱼姐妹。 “麦子!”程丹若大惊,赶忙丢下手?里的墨,把它?抱到褥子上,拿毛球转移它?的注意力,“玩球球,不许捞鱼,知道没有?” 麦子:“喵~~” “撒娇也不可以。”她说,“不要惹我生?气,我生?气了就让你进宫。” 麦子扒拉起了毛线球。 程丹若抓紧磨墨,时不时瞧它?一眼。麦子是家猫,但除了睡觉的正屋不能进,整个县衙都是它?的游乐场,和散养的一眼野性。 不捞金鱼,树上的麻雀也很好?玩嘛。 它?玩了会儿球,溜达到院子里,盯着树上的鸟,时不时在树皮上磨磨爪子。鸟儿受惊,飞到了二堂的树上,麦子“嗖”一下窜出穿堂,跟出去了。 程丹若定了心,翻开?昨天的书稿,继续琢磨文?章怎么写。 冷静一夜后,她觉得?昨天的稿子烂透了,哪里都不合适,干脆全部抛开?,只专注写鼠疫。 兴许是今天晴空万里,太阳光为?人体带来了诸多助益,又许是桂花的香气令人舒展,她文?思如泉涌,注意力也特别集中。 首先,阐述鼠疫的起源、分类、特征,接着是防治要领,再附上解毒活血汤的药方,然后佐以案例。 大纲很快出炉。 程丹若读了几?遍,尚觉满意,抬头活动脖颈。 一窗碧空,半室秋阳。 谢玄英正拿了昨天的书稿,立在窗前翻阅。暖意的光照在他身上,冠以天然的滤镜,愈发衬得?他朗目疏眉,神仪俊雅。 程丹若忍不住瞥一眼,再瞥一眼,很想摸下他挺直的鼻梁。 “丹娘,这么分不合适。”谢玄英对上她的眼睛,立时开?口,“据我所知,百日咳、疟疾都是厉害的疫病,你将其降为?次等,纵然有理,可却易令人疏忽大意,反倒耽误诊治。” 她骤然回过神,假装自己从未分心:“对,你说得?有道理。” 如今,大夫的资质良莠不齐,万一有庸医拿了她的书,以为?乙类传染病就是不严重?,误人子弟可就麻烦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还有,这类分等的事,尽量免了为?好?,尤其你论据含糊,难以服众。”谢玄英和她说正事,向来都是直言不讳,“免得?太医院有异议,为?此争议。” 程丹若:“……也对。” 不能忘记官僚的做派。 况且,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把现代的医学理论,翻译成古代的中医理论,不得?不一笔带过,推论部分不足以取信于人。 ——他走路怎么没声?音? “那我是以鼠疫为?主,不言其他,还是都写呢?”她调整方向。 谢玄英反问:“你还会治哪种瘟疫?” 程丹若:“……”理论上都会,实cao只有一个,“那就先写鼠疫,然后加一篇总论吧。” 假如反响好?,就写第二卷 。 古代一辈子写一套书,很合理。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忍不住问,“我都没听见。” “不久,怕打扰你。” 谢玄英说着,想起方才见到的场景:她低垂着头,奋笔疾书,神色专注,脸孔被阳光照亮,泛出浅浅的红,久违得?好?气色。 更重?要的是,昨天的恹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唇边小小的弧度。 那时,他就知道,她已经成竹在胸,不需要他帮忙了。 这怎么行呢。 他马上拿了稿子,以最快的速度看完并思考,抢在她问之前开?口。 她果然没察觉,听得?很专注。 念及此处,谢玄英的唇角便微微上扬。 “你笑什么?”她疑惑,“我脸上沾到墨了?” 他清清嗓:“没有。” 程丹若不信,又摸了摸脸颊,说:“是不是有点红?”皮肤好?像烫烫的,“太阳晒的。” “我看看。”谢玄英伸手?,想摸一摸她的面孔。 微弱的电流窜过,从他的指尖跳到她脸上。 程丹若轻轻“啊”了声?,本能地捂住脸:秋天就是这个不好?,静电也太痛了。 谢玄英却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痛不痛?我不是有意的。”他端详她的脸颊,不见红痕才松口气,“我给你吹吹。” 清凉的气息扑到面颊,带着木樨香饼的清香。 少时,“还痛吗?”他问。 她瞧着他,摇摇头。 柔软的双唇,贴住她的香腮。 -- 秋日映卷帘,情思长更绵。 金鱼水中戏,鸳侣赛神仙。 第288章 有商量 文章从《论治瘟疫》变成了?《治鼠疫》, 写作的方向算是定了?下来。 这个秋季,偶有雨, 天气比以往冷得要早一些, 总得来说,算是风调雨顺。 当然?了?,个别县春天除蝻不利, 夏末的时候又孵出不少绿色蚂蚱, 好在没?有变成蝗灾。 谢玄英把?那个县令叫过来痛骂了?顿,不知道说了?什?么?, 对方连滚带爬滚出府衙的大门。 程丹若在背后总结:皇权不下乡, 县令都一般, 知府看?运气, 巡抚无不贪。 习惯就好。 年底, 长宝暖的各项收益反馈上来,她又写了?份年终报告上交。 这回没?什?么?内容,主要提一提年后交接的事宜。 之?前朝会, 已经定了?由织造局接手, 她自?不会反悔,但作为创始者?和股东, 她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臣以为,纺织多为妇人所做,其中不乏孤寡之?家, 织造局难免与织娘来往,为长久计,请尚功局女?史掌管技艺, 更替织法。” 早在毛衣被发明之?处,程丹若就提过这样的意见, 皇帝也指派尚功局研究,让方嫣出差大同,教授织法。 此时再提,合情合理,并不突兀。 且石太监得了?她的好处,在这事上和她计较,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不说坏话,皇帝也乐得女?官与太监互为制衡,反正都是为他办事的人,爽快同意。 等到交完秋粮,整个大同就进入过冬模式。 谢玄英的工作就剩下了?抚恤。 照旧给孤寡之?家、贫寒学子、路边旅人供应蜂窝煤,每月初一、十五,熬红薯粥赈济贫家。 程丹若则买了?许多毛线,连同新版的《毛衣歌诀》一起,送到边关?给军属。 其余时候,两人都在屋里猫冬。 九月底,程丹若消失数月的大姨妈,姗姗来迟,宣告她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他们趁机谈起了?避孕的问题。 成年男女?,合法夫妻,以后总不能各吃各的饭吧。 谢玄英翻阅医书,找到许多所谓的“避孕”方子。 如果?说,羊肠、鱼鳔之?类的物理方法,还算比较靠谱的话,还有很多奇葩的办法闻所未闻,比如服用?蚕退纸,也就是蚕蛾的卵壳烧灰,据说终身不孕,还有油煎水银,还说不损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倒是堕胎药不少,许多医书中都记载了?堕胎的方子,效果?存疑。 市面上众多偏方也不必提,都离谱得很。 不过,程丹若虽然?知道不靠谱,却没?有阻止他。既然?他说交给他,当然?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他也要有参与感才好。 忙活许久,谢玄英选择了?最不伤人的一种:“用?羊肠吧。” 程丹若纠结了?下,无法接受这种不卫生的办法。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她必须非常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不干净,还容易破。” 他犹豫:“那就不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