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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俐,伶牙俐齿

    被抬上救护车之前,江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dv塞进景丰年手里,费了半条命换来的东西当然珍贵,她已经没劲儿说话,眼皮也愈发沉重,他说了什么,哪种表情,她都看不见了

    她恢复意识时已经躺在病床上,浑身酸疼乏力,勉强能动动手指头,正在调整仪器的小护士及时发现,赶忙跑出去汇报

    她浑噩半睁着眼,不过片刻,景丰年风风火火冲进病房,往日的沉着消失得彻底,冲到病床边他俯身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厉不厉害”她艰难扯出一丝笑,不用看都知道苍白又无力

    他顿时沉默,镜片后的双眼十分凝重,酝酿着什么似的,和她十指相扣的手越收越紧

    “你既生气我胡作非为,拿自己的安危当儿戏,又吃惊无比,因为你没想到我会为你奉献”江娴试图坐起来,但是很费劲儿,他眼疾手快伸出双手把她慢慢扶起

    他拿来枕头垫在她腰后,让她倚得舒服些,之后沉声说我的确精明,但是万万不会算计到你头上,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从不计较什么报酬

    她歪着脑袋,右耳裹着纱布很难受,听到的声音也小许多,但是他话语里的疼惜,她能真切捕捉到

    她疲惫靠住枕头“何玫总说我变了,变得和小时候不一样,变得温柔,变得善解人意,不止她,渐渐的大家都改变了对我的看法,我想这何尝不是一种补偿”

    她平静看向他“你呢,从前留下的伤口,有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愈合一些”

    他张开双臂拥抱她单薄的身体,她还没回过神就被他结实的手臂锢住,从前认为乌鸦的怀抱最具有安全感,直到遇见他,她才后知后觉情爱都是稍纵即逝的,男人对女人的爱虽然轰烈,终究也会消失殆尽,他不同,每每她落进那对深幽剔透的眼眸,她都会惊讶自己的倒影多么单纯,是啊,脱离了纷扰红尘,她终于回归最初的模样

    “何止一些”他哑着嗓子回答

    双狮地球争夺大战的结局是什么

    当然大捷

    或许传说都是假的,江湖人不一定重义气,位置越高的人越藐视情义,但是毕竟与身家性命挂钩,K爷那样的狠角色又如何,还不是乖乖妥协

    她打了一场胜仗,一场对她来说亘古未有的胜仗

    重返台湾那天阴雨连绵,整座城市在雨中消沉,回到熟悉的房间,她站在镜子前一寸一寸解开右耳上的纱布,动作极慢,慢到时间仿佛停止流逝

    残缺的耳朵完完全全暴露出来,她凝视镜子,丑陋,当然丑陋,原先小巧玲珑的耳垂缺了一块,拆了线的缝合口凹凸不平,耳朵不是能够隐藏的部位,它就长在头部,第一眼就能被人看见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转身离开

    她早已不需要以色事他人

    回台北后她休养了几天,身体已经没有大碍,缅甸妞儿那几下子的确重,好在没伤到要害,骨头也没断,真不知道是骨头硬还是她命硬

    日子继续过,她乐在其中,最近还新添了爱好,那就是替他巡场子,众所周知台湾坐拥两大娱乐场所,一家是赌场名为盛世皇庭,刚开业的收益就与澳门葡京比肩,如今驰骋商界十年,名望甚至胜过葡京

    其二便是全港澳台规模最宏大的夜总会,光是装潢造价就将近一个亿,辉煌程度无可比拟,取名也颇有趣味

    铜雀台

    三国时期曹cao修建三台,冰井台、金凤台以及最为壮丽的铜雀台,铜雀台乃三台之首,铜雀飞云,虎视江南,夜夜歌舞升平,民间还流传铜雀春深锁二乔的故事,借此典故为新时代娱乐场所取名,真是妙不可言

    皇庭与铜雀台均为两大领域中的佼佼者,一个豪赌,一个玩乐,港澳台最高端的娱乐场所莫过于此,而它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皆为景家产业

    庄园待得无聊,江娴总会去两地转悠,视察一下工作情况,坐坐他的办公室,沉浸式体验当老板

    何玫也喜欢跟着她去,不过不喜欢去皇庭,情色迷离的铜雀台她最爱,港澳台最顶尖儿的鸭子男模都在那儿,而且她还不用花钱,怎会不流连忘返呢

    今晚也一样,江娴驾车前往铜雀台,隔着一个路口就看见那座富丽堂皇的庞大建筑,夜色刚刚来临,浮光跃金的它分外凸出,楼顶伫立一座巨型雕塑,镀金飞雀展翅欲飞,磅礴壮观

    登上三楼,一个熟悉的人迎面走来,她停在一盏闪耀的水晶灯下方,打趣说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喜庆,难不成刚从庙会回来

    被她开玩笑的男人名叫吉祥,人高马大,五官端正可惜面部有残,一道伤疤从右眉蜿蜒到左脸颊,有些瘆人,脸就像被劈开,他是铜雀台的大马仔,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他负责,他为景家做了十多年的事,是最早一批追随景丰年的手下,拥有过人的头脑,而且忠厚老实,很受景丰年器重,否则也不会把重中之重的生意交给他看管

    他恭敬鞠躬,吊灯的菱形钻石倒映着他这身大红色唐装“能博您一笑就行,扮丑也值了”

    江娴淡笑回应,穿过他继续向前走,拎着爱马仕的何玫紧跟其后,他却没有离开去做事,而是追了上来“大小姐,宋小爷想买股的事情您听说过吗”

    江娴一怔“他哪位,怎么还称上爷了”

    “检察院宋院长家的独苗,年初刚从欧洲回来,上个月在皇庭一晚上输了三千万,差点儿把他老子气住院那个公子哥,您应该有所耳闻”

    “这事儿我听说过,纨绔子弟一个,怎么,他想买我们家产业的股份”她打了个哈欠

    吉祥点头“他之前就向景先生提出过,结果吃了个闭门羹,但看他那样子肯定不达目的不放弃,今晚他预订了四楼最大的包厢会客,我认为他会借此机会再提股份的事儿,这不是我能做主的,正好您在这儿,您看…”

    江娴漫不经心抚弄嵌宝石的手镯“人呢,来了吗”

    吉祥低头看手表“快了,也就半小时之内”

    “无所谓,有动静及时通知我”江娴并没放心上,慢悠悠朝办公室走

    关上双开大门,何玫迫不及待开始讲八卦“宋小爷你居然没听说过,那可是恶名昭著的花花公子,整天游手好闲,有什么热闹他都要去掺一脚,包过好几个当红女星,随便找个台北的花场一打听,他的事迹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爷他mama,你真给他脸,吃喝嫖赌的少爷羔子而已,怎么,你又看上了”江娴落座贵妃椅,慢条斯理拎起茶壶盖,添了两勺刚从苏州空运来的新鲜碧螺春

    何玫将煮沸的山泉水倒进茶壶,热气蒸腾,模糊了她妆容精致的脸“我可没有,跟谁也不如跟你,我都计划好了,我这辈子就跟你,别人拿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去”

    “不用八抬大轿,如果哪个眼瞎的肯要你,我倒贴钱都行”江娴垂头点烟,火光在手中闪现

    何玫眼一瞪“你可想好了,我要是走了你欺负谁去,除了我谁会大半夜起来给你倒水,谁陪你凌晨三点满大街找夜宵店,谁任劳任怨伺候你这个鸡蛋里挑骨头的活祖宗”

    江娴托腮“以前也有,现在你接替了他的岗位”

    “男人都不可靠,尤其是你那个什么鸟,你说说,正常人会给自己取名叫乌鸦吗,怎么不直接叫黑鸟啊,还是个渣男,你不许想他”何玫嘀嘀咕咕

    江娴随口应付“我没想他,我不都说了吗,小角色才会为情所困,大女主只爱自己”

    何玫阴阳怪气说对对对,大女主还把旧情人的戒指戴在手上呢,舍不得扔呢

    是啊,江娴拨弄那枚刻着雄字的银戒指,稍微向上拔了些,露出一圈儿压痕,戒指戴久了会有痕迹,心呢,从前那么牵挂一个人,他走了,自然也会留下一个空落落的缺口

    她刚要狡辩,高大的门被敲了敲,她答了声进,吉祥推门走来“大小姐,宋小爷想见您,您愿意移步吗”

    “见我?我又允不了他的股份,他若执意想投股那就去找我哥,见我做什么”她皱眉

    “他说今天不议公事,只是听闻您大名许久,单纯想见一见”

    “他间里都有谁”江娴抽烟思考

    “都是官家子弟,有个深圳大官儿的公子比较有份量,其余的不值一提”

    江娴暗想见也无妨,铜雀台是她家的场子,这种大客户到访她理应尽地主之谊

    她慵懒倚靠丝绒背垫“见可以,但是我不喜欢人多眼杂的环境,我也装不来圆滑的那一套,不爱跟少爷们打交道,你去问他愿不愿意便移尊步,不愿意就不怪我了”

    “愿意,他和您想法一样,乱乱糟糟的包厢不方便说话,他又开了相邻的大包,把所有名贵的酒点了个遍,已经在等您了”

    何玫听罢心中有数,立刻观察江娴的反应,她略微思忖,把烟头丢进白玉烟灰缸里,动身赴约

    二人跟随吉祥来到四楼,老远就听见名为闻莺阁的豪华包厢热闹嘈杂,跑调的华语歌夹杂男人女人的欢笑声,江娴面无表情越过那扇门,吉祥已经拉开前方不远处另一间包厢的软包门,恭候她进入

    她抬眼扫了下门牌,遥山阁,包厢僻静,只有灯池里的一圈小灯亮着,很幽暗,一名年轻男子翘着二郎腿,金色衬衣没系几颗扣子,松松垮裤的披在身上,长相平平无奇,但不是好人样儿,流里流气的,眼睛不大,还常常眯缝着

    他夹着雪茄的手指了指对面的空座“景大小姐请坐,久仰盛名,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果真像传说那般美得不可方物”

    居然不站起来迎接,公子哥的架子都摆到这儿来了,江娴内心冷哼,表面一派祥和,她坐下后褪掉披肩,何玫弯腰接过来整齐叠好

    她假惺惺客套“谬赞,不敢当”

    宋小爷浅吸一口雪茄,浓厚的白烟弯弯绕绕“你看起来年龄不大,敢问芳龄几何,可有二十?”

    “两年之后二十”江娴唇角勾起弧度

    宋小爷短暂怔愣,咂么两口烟说也对,景家的魄力血脉相传,景先生当家那年也才十几岁,瞧你这意思,莫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不敢,我哥的才智和能力我能学来一成都算好的,我就是闲人一个,没事做就喜欢到处逛,这不,今天逛着逛着撞见宋小爷了”她懒洋洋窝进沙发

    他嗤地笑“才智暂时不清楚,但你的口才我认可,有景先生那样出色的兄长,你平凡不了”

    他摁灭雪茄,剩下的大半支随手丢掉,腾出手来向她伸去“正式认识一下,本人大名宋鹏程,由于平生不务正业,只讲究吃喝玩乐,所以人们起了个宋小爷的雅称”

    套着黑玉扳指的手已经递了上来,江娴却迟迟不握“我刚刚涂过护手霜,手心粘粘糊糊的,可别腻着你”

    宋鹏程爽朗大笑“如果我说不嫌弃,景大小姐又会如何推辞”

    江娴嘴角压了下去,那一丝笑消失了,娇生惯养的官二代不会装傻,口无遮拦的,那只手还僵在那儿,不握不罢休,她硬着头皮握住

    等两只手分离,宋鹏程端详自己的掌心,闷笑说怎么没摸到什么护手霜,景大小姐何必说谎,难道怕我占便宜

    江娴眯眼说我从不说谎,你若没摸到,那大概是耽搁太久,护手霜被我的皮肤吸收了,这个解释,宋小爷满意吗

    宋鹏程摆手,一副大度模样“我是养尊处优的官二代,你也是蜜罐儿里长大的大小姐,咱们的脾气秉性是一样的,不过这次我愿意让步,不然就要惹骄纵的大小姐不高兴”

    真会耍嘴皮子,江娴不愿久留,平淡说宋小爷见也见了,聊也聊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玩乐了,我家的五大头牌你都点了,时间就是金钱,何必在我这儿浪费,不如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伶俐,伶牙俐齿”宋鹏程嗤嗤笑个不停,也没强留,就问了句景大小姐明天什么安排,可否赏脸吃个饭

    “我减肥,不吃饭”江娴甩给他一个背影,头也不回走出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