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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麽多日才来?之前那两坛子先生早几日前便喝完了。”“啊,我、我这──”方才伶牙俐齿的汉子此时仿佛换了个人,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小童无意听他解释,轻轻一句话便截断他的支支吾吾,“都进来吧。”从大门往内走了几进,来到一处清幽的小院子,绿萝环绕,泉溪泻雪,假山掩映间,隐约可见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正用软巾拭一把琴,指腕灵动轻盈,蹭过丝弦时,偶尔逸出一两声清响,从指尖弹拨到院中,说不出的怡情悦耳。那汉子陶醉地摇头晃脑,向身旁二人使了个炫耀的眼神。盖聂也还罢了,卫庄素来与此人对著干,哪里看得下去他这副得瑟样,正欲寻衅损他,只听得一个声音道,“诸位,多日不见。”一位身著浅杏色衫子的年轻男子缓步自假山後绕出,那汉子与盖聂一个唤他“渐离”,一个唤他“小高”,来人约摸二十五六岁年纪,样貌俊雅,目光清亮有神,正是昔年名震一时的天下第一乐师高渐离。高渐离一眼瞥见那汉子被鸡啄得绽了线的绑腿,便开口道,“把鸡先放後面的圈里去。”那汉子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卸下肩头两坛酒递给盖聂,哼著小曲拎著鸡,径自往後院去了。高渐离引另外二人先行进了屋,“这酒不错,一起尝尝。”他们几个已有大半年未见,难得重逢,也没什麽寒暄客套的虚辞,仿佛昨天还坐在一张桌上喝酒。为盖聂他们开门的那小童端来酒盅,一一布在各人面前。高渐离吩咐他道,“小鱼儿,不必留著服侍了,你自个儿去玩一会。”到底是髫龄稚子,学自家主人的矜傲气韵只得个皮毛,当下便露出了孩童天生的心性,眉开眼笑地喊了一句“多谢先生”,便兴冲冲地往外跑,差点与刚进门的年轻汉子撞个满怀。那汉子只来得及追了声“鱼哥儿,看著点路”,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孩童的天真总是令大人会心一笑,那汉子边给大家满酒边道,“这鱼哥儿,沈著脸的时候还真有几分渐离的架势,连我见了心里都发怵;可这一咧嘴呀,嘿嘿。”卫庄插嘴道,“一咧嘴就像荆轲壮士你。”壮士瞪眼,“哪有?”两人这厢又抬起杠来,盖聂在一旁拆解方才缚在背上的布包,打开层层包裹,露出内里之物,“小高,这是给你的。”高渐离定睛一看,眼神中难得有了波动,“好琴。”“小庄从楚王处得来,知道你喜欢,一直为你收著。”荆轲闻声凑了过来,“让我也看看。”卫庄喝了口酒,“吕小白的号锺琴,给你看你也不懂。”荆轲故意不理他,扭头看盖聂,“兄弟,给渐离备了礼物,就没有给我的?”“怎麽没有?”卫庄臂肘撞了撞盖聂,“师哥。”盖聂疑惑地看向师弟,卫庄冲他使了个眼色,他登时省悟,“哦。”便又开始拆桌上另一个布包。“真给我的?什麽宝物!”荆轲两眼发亮,伸长了脖子巴望。“王瘸子炸鱼。”廿五燕赵儿女多奇志--------------------------------------------------------------------------------荆轲转转眼珠,一副你要我生气我偏不生气的样子,“这炸鱼好啊,俺和渐离都爱吃。”“说官话。”“嗯?哦!”四人围坐在方桌旁,就著炸小鱼下酒。卫庄尝了一口,赞道,“此酒甘冽芬芳,确是上品。荆壮士,这麽好的酒,哪儿来的?”荆轲得意道,“我自个儿酿的。”他见盖聂面前的酒碗里空了,端了坛子又给他斟上,“来兄弟,咱俩干一碗!”卫庄道,“你兄弟向来一杯倒,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麽,想让我扛他回去?这碗我替他干了。”“好!”荆轲一拍桌子,端起自己的碗与卫庄重重一撞,两人俱是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卫庄一碗美酒下肚,畅快地一抹嘴,“真是痛快。荆轲,是兄弟的就别说大话,这酒真是你自家酿制的?”“我什麽时候诓过你?”荆轲伸手抓了两条炸鱼,丢入口中大嚼,“我这酒,乃是用易水所酿,至清至醇,後劲大得很。你若将这两坛子都喝了,管保你大醉三天。”“哦?”卫庄想了想,“据我所知,自从你与小高在易水河畔的那一出传遍天下之後,隔三岔五便有人去河边‘追慕英雄’,弹琴的唱歌的念诗的,什麽样人都有,可热闹得很。你如今还常去那儿?”“等等、等等──”荆轲扬手打断他,“什麽叫‘那一出’?‘那一出’是哪一出?”盖聂在一旁帮著解释道,“就是你当年赴秦前夕,小高在易水畔为你击筑践行。”卫庄煞有介事地吟诵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嘴里半口酒“噗”地喷在地上,“连你也这麽说?”高渐离端起酒碗,斯文地啜了一口,道,“他就是去那里打个水而已。”这回轮到卫庄想“噗”了,“什麽?”荆轲抓抓脑袋,哀叹了一声,“就像渐离说的那样。好好地践什麽行?那天一早就开始飘大雪,我料想易水寒意更甚,酿出来的酒更好喝,好容易请动了渐离陪我一块去打水,我还包了一大包河泥回来腌咸鸭蛋。他妈的,不知被哪个缺德多嘴的看见了……”听闻当事人亲述的“易水送别”真相,盖卫二人一时啼笑皆非,卫庄笑了一会,问道,“用那河泥腌的蛋好吃麽?”荆轲道,“好吃啊!我最近又腌了一缸,待会你带些回去尝尝。”高渐离站起身,抱起桌上那琴,“我先去收好。”卫庄笑道,“毕竟是大乐师。”目送他抱了琴往後面而去,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卫庄吃完一条小鱼,又道,“不对啊,你去刺杀秦王,这麽大的事,九成九是有去无回,那时我在流沙城,师哥在临淄,一时赶不回来,那也罢了,小高都不去送你?”荆轲右手成拳,抵在嘴上干咳了一声,道,“其实这事儿,那个──”他向盖聂与卫庄夸张地一拱手,“还请盖兄、卫兄听完後保守秘密,莫要宣扬出去。”卫庄佯怒,催促道,“快说!再装腔作势,我回去就命人画你肖像,不在城里贴满十万张不罢休。”“不愧是陛下,心狠手辣,”荆轲端起酒碗示意,“干一碗再说。”烈酒入喉,为他壮了胆色,荆轲这才道,“其实我不是去杀他。”说罢抬起头,倘若有个知情凑趣之人,此时便会捧场地问他,那你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