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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这几件都还很新,那短袍不还是你去年底送给我的?”“那是去年,虎纹织锦今年已经不时兴了,我那有几匹灵鹫纹锦,绣工还过得去,改日做了袍子给你带来。这件长襦领口绣纹磨损,可以扔掉了。嗯,你还缺几件松叶、群青色的衣服,我前几日刚做了两身还没穿过,你穿多半也合适……”卫庄口中一长串滔滔不绝,听得盖聂一愣一愣地,“这麽多讲究。”卫庄一副很受不了他的样子,“那是自然,师哥,你该不会以为我过去送你那些衣服都是闭著眼睛随便挑的吧?你知不知道,每一件都是当时最新的式样,却给你拿来压了箱底,真是辜负做师弟的一番心意。”盖聂被他数落得一句话都驳不上来,只得道,“下一回你给我什麽,我就穿什麽。”“师哥,这可是你说的。”“嗯。”“那好,一件赤兔火纹织锦长襦,配孔雀蓝头巾,我过两日便差人做了送来,中秋之筵你穿这一身出席,保准是下月最时兴的款式。”“……小庄,你怎麽知道?”卫庄微微一笑,“因为这些都是我说了算。”廿三我家师弟初长成--------------------------------------------------------------------------------春日虽短,光阴却是一刻都不等人。王京祭天坛的缕缕香雾犹在眼前缭绕,这一日大军便已到了泰山脚下,一路竟相安无事,再无风波。到了地方,众人便忙碌成一团,准备封禅事宜的,布置守卫的,满足路过百姓好奇心的,虽然有条不紊忙而不乱,但依然是忙。眼下卫庄反倒成了最闲的一个,他舒舒服服地在帐篷里啃了一会蹄!,用细软的锦帛抹去满嘴油,便上山去看风景。山路陡峭,山石奇峻,处处可见苍松翠柏,更添庄严之姿。卫庄傲然自负之心油然而生,觉得只有眼前此等气势雄浑、风光巍峨的五岳独尊之地,方配得上自己这样的一世雄才,人中之龙。走到半山腰,正遇上盖聂与几位军士商议著什麽。他穿著朴素,鲜有扎眼的衣服,卫庄却总能一眼便将他从人群中挑出来。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浑未注意到陛下的到来。盖聂是当中说话最少的一个,只是他身上自有一股服众的气势,每次开口,其余众人便一律住嘴,信服地点头。盖聂说完一席话,像是感觉到了什麽,转过头去,见卫庄一派悠闲地负手站在不远处,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身旁跟著几名侍卫。那一干军士见盖聂转头,便也循著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惊觉陛下驾到,急急忙忙便要上前行礼。卫庄伸手示意罢了,作势低咳一声,对身旁众侍卫道,“你们几个去看看几位将军有何需要,我与盖卿也不甚熟,凡事你们都听他吩咐便是。”一时山间空寂无声,竟无一人接话。多半是山风太大,大夥都没有听清圣谕。盖聂迎上前去,众目睽睽之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陛下既然说俩人不熟,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行礼?要磕头麽?卫庄见他一头雾水亟需提示的表情和众人呆若木鸡的模样,在肚子里笑了个够,这才放过他,恢复平常语调问道,“忙完了麽?我给你留了只烧鸡。”盖聂愣了愣,回过神道,“差不多了。”卫庄道,“我正要去山顶看看,一起去吧。”盖聂点点头,转身对众人嘱咐几句,便随卫庄往山顶方向而去。一干人等躬身恭送陛下,这才挺起腰杆,各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泰山顶上野风更烈,携山之巅特有的寒气钻入二人的衣领袖口,连姗姗来迟的夕阳余晖都未能带来些许暖意。两个人像小时候那样并肩立在一处绝壁之上,静望云海茫茫,河山无限。卫庄吹了一会儿风,觉得有点傻,正欲拉盖聂离去,只听得对方沈声道,“小庄,你听。”卫庄凝神细辨,风声中隐约夹杂著尖锐的金铁扣击声,当即了悟,佯道,“听你肚子叫唤的声音麽?回去吧。”两人下了山,在卫庄的大帐篷里分吃烧鸡。卫庄道,“方才那声响,九成是姓秦的捣的鬼。那些机械怪人的声音,哼,我做梦都忘不了。师哥,你真该去打听打听他的底细。”盖聂接过师弟分给自己的一只腿,“打听?”他想了想,“你是说──”卫庄点了点头。“可他自从刺秦之後便行踪不定,如今一年到头也难见到他一回。”“那就去找他家里人,说不定也能问出一二,顺便守株待兔碰碰运气。脖子给你吃。”盖聂一个字回应他前後两句话,“好。”终於到了封禅正日,春风和煦,碧空祥云,果然是千挑万选的大吉之时。盖聂大半夜醒了便再没睡著,双手枕在脑後,睁眼直直盯著帐篷顶的铜钩出神。先前诸般事务均安排妥当,山上山下均已让亲信细细探查,在山石林间捕获了四五只爪尖淬毒的黄铜机关小兽,几处要害之地更是亲赴实地察看过,他敢用性命担保,绝不会再有任何左道宵小出现在这方圆三十里以内。再过几个时辰,他的师弟即将封禅祭天,昭告天下,名号亦会留载青史,永世不灭。盖聂叹了口气,说不上此时自己内心是欣慰还是惆怅。好在小庄还是小庄,在他心里也一样永世不灭。他还记得自己与师弟一先一後拜入师门,初见他时不过十一二岁,在贵胄之家养出一副很坏的脾气,经常为一点小事气得鼓起脸。如今他王图霸业已成,享万人朝拜,无上荣光,一言一行无不彰显帝王风范,为人处世更是深谋远虑,进退得宜,惟有捉弄调侃自己时眼中流露的狡黠神情,依稀还有几分当年的孩子气。或许是少年时卫庄的顽劣性子过於刻骨铭心,以至於他一直将对方视为需要看顾的小辈,哪怕他的师弟早已不是昔年那个瘦削的半大孩童。卫庄过去调侃他“背著师哥的名分,cao著祖师爷的心”,令他哭笑不得,师父已不在了,他这个名义上的“掌门”师兄对师弟多加关怀,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他的师弟生活完全自理、事业独当一面、杀人从不手软,所谓的看顾与被看顾,不过是二人之间多年来习惯成自然的相处默契。盖聂的记性很好,他记在心上的往事,足够他就这麽躺在床上一直回想到老。不觉天光破晓,他决定将小庄十六岁生辰那日发生的趣事留待下次回味,便翻身下床,抖擞精神去练剑。练了约摸一个时辰,他回营地喝了碗粥,吃了两张葱油面饼,横竖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