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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他望见一个与多年前相同的自己,仪表着装一丝不苟的齐整,雪白到发亮的领口束缚着深蓝色的条纹领带,一丝一毫的褶皱都不见,克制优雅仿若雕塑,揪不出错处的严谨,无懈可击,唯独缺少了适宜的亲和力,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不近人情。即使是唇角若有似无的一抹浅淡微笑,也如同经过了精密仪器测量之后的习惯性礼貌。“叮”的一声响,沉思暂时被打断,靳洛收起情绪迈出电梯门,缓步走入清幽的餐厅。“靳先生,这边请。”显然早有人做好了准备,一进门畅通无阻,更有人上前为其引路。冷调偏暗的灯光,悠扬飘荡的低沉钢琴声,精美的地毯收音效果极好,很是适宜商谈。“靳先生,请进。”一个拐弯,独立的包厢房间呈现于眼前,侍者弯腰恭顺立于旁侧。靳洛踏步,雕刻华美纹饰的玻璃门自动收于两侧敞开,为他铺就了道路。环形的餐桌摆放在正中央的位置,相对的主座空无一人,抬眼一瞥,一个纤瘦秀美的身影正立于窗前。十几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个人从记忆里全部抹去,靳洛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形象在脑海中渐渐模糊,最后变成一个单薄的符号,努力回忆也无济于事。说不上强烈的爱憎,只是随着时光流逝,慢慢地,快乐的不快乐的,通通逐渐淡忘了无痕迹。无论刻意或者是本能,偶尔回想起,也只变为了一段覆盖了厚厚灰尘封闭的往事而已。一袭墨绿色长裙色泽明丽,薄施粉黛已是光艳逼人,岁月不仅没在眼角眉梢留下痕迹,反而沉淀愈发大气端庄,不需金银珠宝堆砌,细节点睛之笔,相映成辉,举手投足贵不可言。四目相对,记忆里模糊不清的五官逐渐鲜明,高低错落几盏琉璃水晶灯,明亮通透,装饰的鹅黄窗帘随风扬动,两人沉默不语,过分的静谧如暗潮汹涌的水面,诡谲维持平和。“坐吧。”母子之间皆不见重逢亲人热泪盈眶般的喜悦,更似对待客人礼貌周全的疏远。刚刚落座,安排的侍者便鱼贯而入,一道道精心烹饪的菜肴送上餐桌,一时香气怡人。专业素养十分到位,不到短短一分钟,一切悄无声息准备完毕,一声惊扰的异响都没有发出。“这些都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菜,尝一尝,这家餐厅食材很正宗,应该和你的口味。”董事会从上午时分一直持续到傍晚,期间滴水不进,下班直接赶赴这一场约会,靳洛本应饥肠辘辘,然而一大桌特色各异的风情佳肴,更具艺术观赏价值,一点引不起他的食欲。连摆放妥帖的筷子都不看上一眼,靳洛淡淡勾唇而笑,单刀直入,“如果有事的话可以直说。”韩洁明艳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定格,然而转换迅速得寻不着踪迹,只握住白玉酒杯的手紧了紧,清丽的嗓音自然而流畅,“怎么这么说?难道多年不见,我们之间只能谈公事?”“您找到我之前想必知道韩宸已经将工作重点转移回国,而且打算就此定局在国内。”韩洁既没有焦急反驳亦没有大方承认,悠悠转动酒杯,清眸流盼,静静等待他的下文。“我不会干涉他的选择,他平日玩世不恭,可一旦有目标下定了决心,谁也改变不了。”窗外残月印入,绰绰约约,靳洛侧脸如镀上了一层寒霜,冷然道:“这一点你肯定比我了解。”韩洁维持的淡雅温和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如果你愿意可以到美国来发展,我们……”“我想你同时更了解,是我去到美国重新适应还是韩宸回到国内更容易。”靳洛打断她的话,径自起身,不打算继续多言,目光亦迅速收回,转身后抛下掷地有声的一句:“母亲。”“靳洛!”身居高位,多年未有人用这种语气来对待她,韩洁愠怒喝住了准备离去的人。严苛肃然的话语脱口而出,不合时宜又不好收回,只能缓和道:“你以前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以前母亲也从未注意过,我从来不喜欢吃辛辣的食物。”自嘲一声,靳洛不再做停留,快步推门而出,身后的韩洁闻言怔住,她特意点的晚餐,将近一半口味偏辣,只看菜色便知。前后不到五分钟,比设想中还要短,靳洛神情一如往常淡漠地注视着电梯门缓缓紧闭。不抱期待才不会有落差的失望,他到底还是高估自己了。人的心脏长在左边,所以偏心难以避免,更何况韩宸比他多在她身边呆了十几年,一开始就明白的道理,可是真切上演的这一刻,怎么说服自己都没有用,只剩下对自我的嘲讽。倚靠着仰望渐行渐远的天空,靳洛双手插进口袋,独自静静欣赏一弯勾在天际的新月。“靳总。”听见后座“嘭”的一声响,莫新下意识看向后视镜问道:“现在回去吗?”“先随便逛几圈。”莫新正想继续问,后座的人疲惫揉了揉太阳xue,靠在椅座闭上了眼。一般往日的安排老板现在应该回家享受而不是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闲逛,莫新不用猜也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只能闭了嘴,启动车子选择了这个时间段不会拥堵的路段,如果靳洛改变主意,不至于被塞在马路上,霓虹灯闪烁,川流不息,城市在夜晚中勃勃生机地苏醒。“莫新。”“是。”靳洛声音不大,莫新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放缓了车速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医生说短时间内有起色比较困难,需要长时间的调养,不过现在状态已经比预想中好了。”莫新与靳洛结识源于一场医疗纠纷,他母亲为了供他读书兼职好几份工作,一次事故中受了重伤,单位却不愿意负责任,莫新本身是法律专业的学生,辗转找到了靳洛的律师事务所,某种程度上来说,靳洛是看在他母亲的份上助了他一臂之力,莫新毕业后留下来工作,靳洛从律师事务所到接手靳氏旗下的企业,他一直跟随左右,仔细算下来已经有了几年。相处中自然有了进一步的认识,靳洛并不是一个慈善家,所以莫新一直不明白他当年所为。车厢里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沉默,莫新几乎以为靳洛睡着了,这才又听见,“你弟弟呢?”不晓得靳洛为何突然关心起他的家庭状况,莫新满腹疑虑,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他回来一段时间了,还去看过我母亲,也算冰释前嫌了。”莫新家里两兄弟,他一个人上了大学,弟弟有怨怼独自到另外一个城市打工,连母亲进医院都没有联系过,最后还是想通了回来。经历过拨打对方电话连续几个月不能接通的担忧恐惧,莫新叹息道:“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