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花颜十二岁那年和父母亲出去游街看戏，路上碰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叫花子。

    说是“叫花子”，其实是花颜的猜想罢了，因为他浑身黢黑一片，灰头土脸，只能依稀看出性别，根本认不出长相。看身形也是瘦瘦小小的，真真是一根竹竿。

    花颜的母亲发现孩子突然不走了，于是低头看她，发现自家孩子的注意力全在身边这个小孩身上。

    “哎，这么小，真是遭罪啊。”女人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头，见花颜想要把手上的吃食交出去，没多想也便同意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家里就来了个小男孩。也是根竹竿子，直到她的肩膀上。问了母亲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天在街上遇到的“小叫花子”。

    父亲这时也走了过来，微笑地拍了拍花颜的发顶，“买来给你当童养夫，颜儿喜欢吗？”

    她答不上来。

    女孩愣在那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小男孩见她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生怕这家人对他不满意，想把他送回去，他就这么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今天进到大宅里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洗澡。好几个人搬了一个大木桶过来，里面热气腾腾的，他被几个人按着洗了好久，直到皮肤恢复原本的颜色。他还没吃饭，实在不想离开，于是拉了花颜的袖子，软糯地叫了一声，“jiejie。”

    就是这句“jiejie”，花颜把他拉进了屋里，也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小姐的童养夫。

    事后，父亲过来告诉她，昨儿和母亲去赶集时又在原处发现了这个男孩，母亲同他说了几句，于是父亲便想带他回家。一问才知道男孩是有家人的，只是穷得很，说了几句便要把孩子卖给他们。

    这也是没办法，最近国家不景气，闹饥荒，很多家里都吃不上饭了，小孩又多，无奈之下只能卖掉孩子去当大户人家里的奴仆，用赚来的银子维持生计。

    于是“小叫花子”就这么来到了花颜的家。

    时光荏苒，转眼间六年过去了，花颜十八岁，男孩也十四岁了，他终于有了个正式的名字，叫花景崇。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花颜正在家里练字，她实在太烦了，每天都被父亲压着训练，不写满多少张不能休息。看着一旁正在乖乖为她研墨的男孩，随口一问，“你有名字吗？”

    男孩摇摇头，表示没有。他出生时家里的经济条件非常不好，村里人说贱名好养活，于是就都喊他二狗，但这个名字还是不要告诉小姐了。

    花颜看着字帖上的崇字，想了想开口，“那就叫你景崇吧，好听着呢。”语气颇为骄傲。

    男孩很开心，他很感谢花颜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

    家里人没有反对，为了方便喊名，大家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小景。

    小景还是很瘦，不过人相比之前要白皙很多，身子抽条不少，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围着花颜转，到底是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模样了。

    花颜很快就要和小景成亲了，男生很怕小姐其实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整日心惊胆战着，生怕她出去就把人带回来了然后悔婚。

    “小姐，你喜欢我吗？”他其实也不明白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觉着，小姐真好，自己要是能每天都和她在一起，那就太幸福了。

    花颜沉吟着，没有回答。

    “……小姐，你不要赶我走！”花景崇慌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小姐你千万别赶我走！我……我可以做，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他指的是跟在她和入门的公子身边伺候。

    花颜有些无语，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傻瓜，我有说什么了吗？瞎猜什么！”她亲了一口男孩的脸颊，“我也喜欢小景。”

    “小姐，你不会骗我吧？”他好想哭。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看，那块玉不是一直待在你的身体里吗？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吧？小景，我是真的喜欢你。”

    花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或许是自己不听话被父亲罚跪不许吃饭时，他悄悄藏了包子给她。又或许是她被教书先生罚抄课文一百遍，自己实在熬不了睡着了，他爬起来熬夜模仿着字迹，为她抄完了一百遍。又或者是旁人说自己坏话时，他冲过去和别人打架，那么瘦弱的一个人，挡在了自己前面。

    还有，还有那身体……

    他真是为了花颜什么都愿意做。

    这样一片赤诚之心的人待在身边，天长地久，花颜怎么会不心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