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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达苦着脸,拍拍额头,又握拳砸砸柱子,甚至想拿脑袋撞柱!他困兽般原地转了几圈,高高飞起一脚横踢廊外蹲着的石狮子头顶的积雪,狠狠发泄一通后,才抻了抻戎装轻甲,一步一思索,时快时慢地接近议事厅。郭达轻手轻脚行至庆王卧房门口,挥手阻止欲行礼的士兵,小声问:“里边儿怎么了“回将军:容大人膝盖受伤,大夫正在给治。”值守士兵简单直白答。“哦。”郭达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侧耳细听:“受伤为何不及时说?”赵泽雍沉声问,心疼且自责,堆满公文的炕桌早已被远远推开,他坐在榻沿,未受伤的右腿搁在脚踏上。“殿下息怒,我只是皮rou伤而、而已。”容佑棠满头满脸的冷汗,疼得汗湿重衫,人前坚拒与对方同榻,而是靠坐在躺椅里,与炕床相距数尺。他靴子脱去,两腿膝盖以下光裸,双膝淤青发紫,迅速肿起半指高、肿得平滑发亮、皮下像包着水,十分刺眼。“容大人,请问您这是怎么伤的?”军医头也不抬问,他二人分立躺椅两旁,各诊治伤患一边膝盖,顾不上其它,首先拿湿帕子把药膏痕迹揩拭干净。罚跪的。“……”容佑棠难免窘迫。事到如今,赵泽雍岂能不明白?他代为回答:“跪伤的,你们只准听在心里。”“是。”两名军医异口同声,均领悟庆王不允许宣扬的意思,同时暗忖:备受宠信如容大人,竟被罚跪伤得膝盖这样?谁罚的?总不会是殿下吧?“容大人,请问您受伤后都用了哪些药?”“殿下,跪伤……”军医脸现尴尬,尾音含糊,清了清嗓子,转而清晰询问:“容大人的伤势本不致于严重至此,初步猜测可能用错了药。”“快告诉大夫,你用了什么药?”赵泽雍高声催促,心紧紧缩成一团。用错了药?容佑棠眼前一阵阵发黑,痛不欲生,恨不得自己昏迷,从牙缝里吐出字:“我、我用了家里常备的跌打药、药油。”“不止。”军医笃定摇头,反复擦拭其膝盖,与同伴联手诊断:“容大人,您不止用了一种药。”“痕迹尚能分辨,至少两种。”赵泽雍暂未考虑过多,即使他聪明绝顶,也料不到真实内情。眼看对方脸色苍白得透青,霎时什么也暂时搁下了,焦急提醒:“你可听见了?至少两种药!除了寻常人家常备的药油,还有什么?”还有郭公子给的一瓶。容佑棠心说,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浸湿了鬓角,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左手悄悄缩进袖筒,捏紧郭达所赠的瓷瓶,猜测:莫非……郭公子不慎给错了药?相识已久,关系一向尚可,郭达给容佑棠留下的印象甚佳,他潜意识回避猜测郭达蓄意害自己。赵泽雍腿伤未愈,行动不便,只能坐在榻沿,目不转睛盯着人,心急如焚问:“他失去意识了?无论是否错用药,你们赶紧先止疼!”“是。”军医们立即松开膝盖,直起身诊脉并审视,紧急用力掐人中和虎口——其中一名军医掐伤患左手虎口时,猛一用力,容佑棠吃痛一抖,倏然睁开眼睛大叫:“啊!”同时,“叮当”一声,白色小瓷瓶掉落,咕噜噜滚了几圈,恰巧停在炕床脚踏前。意外突发,赵泽雍有些失控,他探手拾起:“这是什么?你用的药?”“殿下小心!”“仔细危险。”“殿下,请交由大夫验视吧!”亲卫们胆战心惊,忽地冲上前,七嘴八舌恳求,恨不得一把夺了瓷瓶,免得暗器或毒物伤人。赵泽雍眉头紧皱,苦于不懂医术,只能把瓷瓶交给大夫。“等、等等!那是我从街头郎中手里买的金创药。”容佑棠脱口解释,他方寸大乱,情急之下欲抢夺瓷瓶,难以想象郭达可能故意害自己。并且,膝盖剧痛莫名开始缓缓消褪,一如发作时令人费解。庆王眯起眼睛,愣了愣,蓦然清醒,脸色一沉喝令:“立即验明瓷瓶之物!”“是。”亲卫们轻而易举避开容佑棠,把药瓶递给大夫,后者把药瓶放在桌面,小心翼翼旋开,用细长银针伸进去探了探,挑出些淡褐色药膏,细细观察,又略靠近闻了闻,而后抹在洁净白布上刮平了琢磨。到底怎么回事?赵泽雍的注意力大幅度拐弯、拐去令其可能暴怒的方向,他绷着脸问:“容大人,你是否用了那药?”庆王愉悦放松时,往往亲昵称“小容大人”;但人前明确称“容大人”时,表示他正处于愤怒的边缘。“我——”容佑棠思绪混乱,无法否认之下,只好承认:“用了一些。”“哪个街头的江湖郎中卖给你的?”赵泽雍又问,但丝毫不带质问或怒意。要说出郭公子吗?容佑棠沉默斟酌,冷汗聚流在下巴、滑落打湿天青锦袍,半晌,慎之又慎,含糊答:“不记得了。”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郭达愧疚又感动,站在门口静听半晌,一颗心仿佛被滚油煎熬,喘不过气,萎顿憋屈,正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时,厅外忽有一名校尉快步入内,看见郭达忙垂首抱拳,嗓门洪亮道:“卑职参见将军。”将军?哪个将军?里间的容佑棠倏然扭头,险些没克制住瞬间弹起。郭达胡乱一挥手,烦躁得说不出话。“将军,令尊定北侯郭老大人来探望殿下,其车驾正停在营门口,卑职特请示殿下的意思。”名为张蒙的校尉毕恭毕敬禀告。咦?家里不是定的晚上吗?郭达一怔,惊讶得扬声:“我父亲来了?”“是的。”郭公子在门口!里间的容佑棠忍不住“腾”地坐直,他疼得稀了些,一缓过气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问问郭公子!一定要当面问清楚!然而,众目睽睽,而且庆王正疑惑打量着,容佑棠硬生生压下冲动,唯恐自己误会,仍抱着郭达不慎给错药、或对方所赠与自己之前用的药相克的猜测——认识年余,蒙受郭公子提携良多,他为人豪爽仗义,怎么可能害我?舅父来探?赵泽雍自然也听见了,他按捺疑虑,略高声问:“子琰?”郭达被点名,浑身一震,握拳咬牙踏入,暗中大呼糟糕,他僵硬梗着脖子,目不斜视,一眼没敢看容佑棠,紧张禀告:“殿下,家父来探望您了。”“本王有伤在身,不便相迎,张蒙,速速把郭老大人请进来。”赵泽雍吩咐。“是!”校尉张蒙领命而去。赵泽雍板着脸审视表弟,久久不发一言,眼神极具压迫力。谅解我、谅解我……郭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