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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丁若水,忽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以后不管琉璃走到哪儿,师父永远只有一人!”语毕就是咚咚咚三个响头。春谨然看呆了,在他的印象里琉璃何曾这般有有礼过,从来都是直呼丁若水的大名,弄得他好几次忍不住劝好友,干嘛非上赶着收这么个没良心的徒弟。丁若水也没料到少年忽然性情大变,他本来是准备走个过场,便送走这个名义上的徒弟,可少年这么一跪一磕,倒真让他生出许多不舍,毕竟朝夕相处了八年,一想到往昔种种,眼泪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你这孩子干嘛这样,呜呜呜,讨厌……记住啊,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与人为善,善莫大焉呜呜……”琉璃原本也有些动容,一听后面这几句,立刻头一扭,白眼一翻,这个师父与我无关。春谨然也听不下去,方眼全场,就丁若水一个软柿子,就这还教育别人呢,保护好自己周全就谢天谢地了:“行了行了,你徒弟精得都能位列仙班了,肯定能理解你的谆谆教诲。”丁若水仍在哽咽,但从表情上看是听进去了春谨然的话。“被肯定”的少年郎却不太开心,斜眼瞟了一下春谨然,分明在说——怎么着,明褒暗贬?春谨然也不甘示弱,无辜摊手——如果诚实是一种罪,那我真该千刀万剐。自认局外人的祈万贯不好出声,但滴流乱转的小眼睛可没错过每一波汹涌的暗流。丁若水的不舍是真的,琉璃的感恩也是真的,春谨然的好走不送是真的,自己的求贤若渴也是真的。但,他本意是求个好使唤的青瓜蛋子,现在好像来了个人参果……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没有阴霾来增添伤感,没有细雨来烘托惆怅,送别的好日子。一行人来到小筑门外,祈万贯与琉璃翻身上马,最后一次拱手告别。丁若水已无话可叮嘱,唯有满心祝福。春谨然却个性使然,难忍疑惑,最终一问究竟:“琉璃,昨日我与若水刚进院时,你不是因为万贯楼太穷,拒绝了祈楼主的邀请吗,怎么刚一夜,就变了主意?”琉璃挑眉反问:“一夜还不够思考吗?”春谨然皱眉:“所以你思考出什么了?”琉璃眨眨眼:“兵穷穷一个,将穷穷一窝,那就换将好了。”春谨然:“……”琉璃歪头,一派天真无邪:“琉璃轩这个名字怎么样?”春谨然拒绝评价,而是转向祈万贯,抬头抱拳,真心道:“祈楼主,保重。”马背上的祈万贯弯腰一把握住春谨然的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春谨然坚定地把祈楼主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末了送上一个温暖微笑:“货已售出,概不退换。”送走了祈万贯和琉璃,丁若水整个下午都有点低落。春谨然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也没有打扰,只静静陪着。但即便如此,丁若水也没有忘记给裴宵衣煎药。“你是说他明天就可以醒?”春谨然原本只是安静地给滚着汤药的泥炉扇风助火,忽然听见丁若水这样讲,有点意外,“这么快?”丁若水没精打采,但仍耐心解释道:“他身体里的毒本就控制在一个稳定的水平内,虽然现在没再吃那种克制的药,但我用银针封xue法也可以达到相似效果,再配以清淤毒的汤药,可以让他的身体状况暂时平稳下来,平稳了自然会苏醒。不过只可惜,到现在仍不知他所中何毒,一旦银针封不住,体内的毒再次复发……”春谨然连忙追问:“他会怎么样?”丁若水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实话:“会死。”之后的药庐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直到丁若水把煎好的药倒到碗里。“我去送吧,”春谨然自告奋勇,“早上已经切过脉了,这会儿又不用再切,你累了半天,回屋休息吧。”“行,”丁若水难得的没有推辞,不过还是多叮嘱一句,“如果他提前醒了,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先来叫我。”春谨然猛点头:“放心,我哪懂医术,肯定第一时间找你来看。”丁若水白他一眼:“我是怕他忘恩负义对你不利!”春谨然囧,继而又觉得有趣:“你不是总说,人之初性本善。”丁若水撇撇嘴:“那是之初,像裴宵衣这种自由生长了二十几年的,鬼知道心有没有变黑。”春谨然哑然失笑,不过看着丁若水恢复了一些精神,倒也放心不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相信琉璃会靠自己闯出一番作为的。”“我没事,”丁若水冲他笑笑,有点感慨,“或许在我给那孩子取名的时候,就注定了今日的分别。”是啊,琉璃琉璃,剔透美丽。然古人便知,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那裴宵衣呢?春谨然不知道。他甚至不能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生命中的好物,或许是个劫数也说不定呢。但人这一辈子啊,不就是因为有那么点“未知”,才显得乐趣无穷么。“裴少侠,开饭啦。”春谨然进门的时候,故意大声喊,亲切友好,活力四射。躺在床上的裴宵衣自然是听不见的,所以这活动通常只是春少侠的自娱自乐。但这样喊也有好处,起码能让春谨然光明正大地“观察病人”,而无需做贼似的提心吊胆。裴宵衣的气色比之昨日刚进入若水小筑时,又好了一些,如果同在马车里颠簸时相比,那简直像换了一个人。马车里的裴宵衣连昏迷都是邹着眉头的,加上惨白的脸,时不时仍会泛青的唇,俨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可现在的他,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眉宇之间尽是舒展,面容恬静安详,要是让一个不认识他的人来看,八成会以为是哪家公子在熟睡,说不好下一刻便会醒来,然后谦谦有礼地问,今夕何夕。这人要是总这样该多好。春谨然叹口气,将人轻轻扶起,仔仔细细喂了药,直到看见碗底,才结束。裴宵衣虽在昏迷,却好似有感应一般,下意识地进行吞咽。都到这份上了还如此惜命,真让春谨然叹为观止。可一想到这样一个惜命的人,偏偏被常年喂毒,他心里又有点堵得慌。将人重新扶着躺下,春谨然体贴地俯身过去掖被角。先是外侧,再来里侧,里侧的有点远,所以用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以至于裴宵衣的呼吸吹得春谨然耳根有点痒……终于,在春谨然觉得自己脸快烧着的时候,大功告成。非常有成就感地拍两下手还不够,挺直腰板的春少侠还有自我表扬:“棒。”“光掖被角不干别的?”“我春谨然向来行事正派光明磊落,怎么可能会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