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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卿一路走到了墓园深处。夜晚的墓园虽然亮着暖黄色的灯,却总显得阴森可怖。可是阮卿平静地走在过道上,他已经见过太多可怖的东西了。曾经他连恐怖片都不敢看,但如今他却觉得,与人间比起来,地狱兴许还要干净一点。他找到了阮三小姐的墓,在很里面,被树丛环绕着。是洁白的大理石墓碑,上面雕着花丛,碑上嵌着阮三小姐的照片,是她二十岁时候的模样,还有点青涩,皮肤白皙,一头及腰长发微微打着卷儿,对着镜头露出甜美的笑容。阮卿看着她,她已经走了四年了,在她还在的时候,他没有叫过她一声母亲,而她走后,他也一直固执地喊她阮三小姐。好像这样就能否认两人的血缘关系。今天的风是有些冷的,阮卿一个人站在这里,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回了阮家。你居然还留了一张亲子鉴定,所以现在,他们知道我是你的亲生孩子了。”“但你的另一个秘密,我帮你保守住了。”阮艾敏这样复杂矛盾的人,怎么会只有一个秘密?四年前,她留给他的隐秘故事,是双重的。阮卿自始至终,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都没有透露那个最深的,真正伤害到阮三小姐的秘密。他看着墓碑,眼泪突然决堤一样滚落下来。“我也在想我为什么帮你保守秘密呢?你根本不是一个好人,你自私,怨毒,你从来没有爱过我!”阮卿像是爆发一样指责道,他恶狠狠地盯着墓碑上阮三小姐微笑的脸。就是这个人,这个永远对他露出微笑的人,四年前来到他的房间,平静又冷漠地告诉他。这十年里,她一直在绝望里徘徊,觉得如果当年彻底杀掉他就好了。“你这样的罪证,为什么要活着呢?”阮三小姐的眼神冷得像冬日的雪,“而我还要日复一日的,扮演着母亲的温柔角色。我想对你好一点,可我又真的厌恶你。”“可血缘又真是奇怪,我明明这么恨你,却又想抱抱你。”她把这一切都归结于血缘。而非爱。阮卿跌坐在地上,他哭得快喘不上气来,他怎么可能真的不难过?他保持了一个晚上的镇定,与阮老爷子谈判,揭开四年的伤口,仿佛变成了战场上无坚不摧的战士,没有任何利刃能伤害他。可他怎么会,真的不难过?他难过得快疯了,难以呼吸,像一个溺水的人即将被淹没在水下。这四年里,一次又一次,他总是梦见阮三小姐,梦里她总是穿着长裙坐在窗边,像个与世无争的温柔的大小姐。而他走过去,轻轻拉着她的手,问她,“mama,为什么要生下我啊?”他只有梦里才会喊她mama,问出来的却是,你为什么要生下我?或者再干脆一点,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抹除他好了。她永远都这么狡诈。四年前她来到阮卿的房间,把亲子鉴定和事情的真相全部交给了阮卿,她要自杀了,要寻求解脱,却不肯平静地离开,非要把二十年的恩怨都留给自己的后代,让他去抉择。而阮卿选择了闭口不言。“如果我真的说出来了,你会再疯一次吧,”阮卿哧笑了一声,“你这么厌恶我这个污点,觉得我是你人生里的罪证,如果我公开了这一切……”“你得多难过啊。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夫,还间接害死了他。”阮卿捂住了眼睛。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会怕她难过。他刚刚说谎了。他根本不是阮艾敏和宇泽的孩子,他是阮三小姐与自己钢琴老师的孩子。当年阮三小姐迫于压力,与自己的恋人分手,却不知道自己腹中有了孩子。等到查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是她和宇泽的,纷纷说着恭喜。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她的腹部一天一天地鼓起来,里面有了一个小小的婴儿,一个结合了她与所爱之人血脉的孩子。可她却要带着这个孩子,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却对她很好很好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坦白,也许是知道宇泽真的是个好人,她不想这样欺瞒他。所以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把真相三言两语地说开了,说如果宇泽要悔婚她毫无怨言。但她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的未婚夫正在来见她的路上,带着玫瑰花。在看到这条短信的刹那,他打错了方向盘,和一辆车追尾后又撞翻了护栏。而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焦急地等待着回复。她不知道那束要送给她的玫瑰花,已经和她的未婚夫一起凋谢了。“你真可悲啊,”阮卿轻声呢喃,“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没得到。”她做不到压抑自己的感情,却又无法反抗自己的父亲。扔掉了自己的孩子,觉得他是自己背叛的罪证,却又在九年后把他又领了回来。而她明明已经做了这么多坏事了,却又不能坏的彻底,还被道德的枷锁拷问着。“太可悲了。”阮卿嘲讽她。但片刻后,他从自己的衣服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很小,上面是两个不同年龄的男人,但却一样俊秀,甚至长得有点像。这上面一个是阮卿,另一个,则是阮三小姐曾经爱过的,那个钢琴老师——那个名叫贺闻的beta。“你估计会难以置信吧,我在国外居然遇见了自己的父亲,”阮卿的手指拿着照片转动了几下,“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父亲叫贺闻。他……他遇见我的时候,我因为胃疼坐在公园里,他给了我一杯热可可。”“那杯可可很甜,他陪我聊了一会儿天,说我长得很像他一位故人。”当阮卿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时候,其实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这个人的容貌二十年来都没怎么变,除了添了几条皱纹,还是这么的俊秀迷人,笑起来尤其好看。以至于阮卿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个很温和也很体贴的人,陪胃疼的阮卿坐了一会儿,怕他还需要救助。而聊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忍不住告诉阮卿,其实他会注意到阮卿,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他年轻时的爱人。“但她是个女生,而且我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她了,”贺闻的表情微微有点低落,“她应该有了自己的家庭了吧。”贺闻又看了阮卿几眼,他大概真的难以按捺自己的心情,说道,“也许这有点冒犯,但你会不会,真的认识她?我不是想打扰她,我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