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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天在雪地里,我照了一张照片。”她一直都懂他,他也懂。只说:“好。”又是一阵沉默。她只是握紧他的手。安静的间隙,彭野忽然说:“抱歉。”程迦看他。他很累,她也很累了。“不是——不是要抱歉。”程迦说,“你没有错。只是——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上天不肯多给一些照顾,但至少也该留一份怜悯。“也和我想的不一样。”彭野说。“程迦。”“嗯?”“你还有很多自己的工作。”程迦盯着他。“你去忙你的。我好了去找你。”程迦还是盯着他。“听话,回上海。”程迦反问:“你说呢?”外边人影闪过。对话无疾而终。彭野的家人辗转到了风南镇。父亲母亲和弟弟进来,弟媳和侄儿留在外边,三人尚未进门就红了眼眶。程迦松开彭野的手,走到一边。彭父即使过了半百身着便装,腰身也挺直,一身正气;母亲柔韧典雅,带着书香气息;弟弟刚过三十,气宇轩昂,脸孔和彭野有几分相似,但肤色很白。家人间话并不多,许是顾忌他的身体,许是家族本身内敛。彭母说话间看见程迦,目光停顿半秒,微微点头;程迦平静地颔了颔首。彭父和弟弟也致意。“程迦——”彭野叫她。“嗯?”“你先出去。”“嗯。”彭野目送程迦出了房门,家人知道他有话要讲。“彭予。”“哥。”弟弟立刻上前一步。“她父亲叫程乙。”三人皆惊。“去道歉,请求宽恕。”彭野说,“爸,你也去。”**彭予再次进病房时,眼眶全红了。彭野垂眸看他,彭予明白,微微哽咽:“她说,不重要了,好好活着就行。”弟弟抓住哥哥的手,埋首在他掌心,泪如雨下:“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早已成家立业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何峥的妻子生产了,在住院。程迦代表彭野去街上买东西准备探望,在医院门口看到一地鲜花,何峥的照片摆在中央。雪下得很大,风却吹不灭玻璃杯里摇曳的蜡烛。小镇上的人冒着风雪来何峥的照片前送花点灯。有张报纸飘到程迦脚下,她低头看,正是记录几天前的那场恶战,里边有句话:“张警官等人壮烈牺牲……”大粒雪花落下来,润湿那个“等人”,像谁的眼泪。照片上的四哥微笑着,程迦蓦然就想起那天她在山坡上的一回头,砰砰的枪响,车窗变成糊了血的灯笼。四哥,你付出生命,换来一个“等人”。以你那爽朗的性格,应该会说,没关系。没关系。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Chapter72方妍倒了几班飞机又转了几趟大巴小车,在暴风雪里赶到风南镇时,彭野在手术室。护士都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彭野一次又一次陷入昏迷,抢救,下病危通知书。家人濒临崩溃。程迦坐在走廊里望窗外的风雪,还不停;方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你怎么来了?”“感觉你出事了,就查了报纸。”方妍一见程迦那副样子,眼泪就掉下来。程迦:“你哭什么?”“程迦——”“我没出事。”程迦说,“你回——”正说着,手术室的灯灭了。程迦目光立刻转过去,胶住。彭家人迎上去问,杨院长还是之前的话,他再一次撑过来了,但没有好转,他的生命在消耗。护士把人送进ICU,程迦甚至没起身,远远看着床上苍白如死人的彭野。房门关上。程迦起身走了。程迦去客栈洗了头洗了澡,换了件漂亮的软绒长裙,她把头发梳得蓬松,打开化妆包对着镜子描眉涂唇。方妍:“程迦——”“嗯?”她安静地抿着唇,在刷睫毛膏。方妍却迟疑。程迦也不搭理,把化妆品收起来。她套上风衣,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药就着水吞下。说:“去医院吧。过会儿他该醒了。”“程迦,”方妍终于问,“你疼吗?”程迦停下,想了想,说:“——有点儿。”方妍看她形销骨立,想抱她,于是抱住:“发泄一下,想哭就哭出来,或许会好点儿。”程迦静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脱力地推开她,“不会好的。”“方妍,说实在的,我现在不想哭。一点都不想,”她戴上那双黑色的手套,缓缓顺着指节。她回头看方妍,平静,似乎有些迷茫,“我只是在想,假如他——走了,我该怎么办;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走。”“想出来了吗?”程迦淡淡蹙眉,仿佛时刻都在想这个问题,她最终摇了摇头:“没有。”“那你怎么办?”“不知道。到了那一步再说。我现在不能想未来。”**彭野睁开眼睛,疲惫得几乎不能再开口。母亲握着他的手守在床前,一贯养尊处优的女人在这几天终于有了这个年纪妇人应有的沧桑。彭野看在眼里,说:“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