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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玉几乎沾上床就睡着了。但睡得很不踏实,睡里感觉像是醒着,醒了却犹觉仍在梦里一般。寝中昏黄,这不是灯火而是夕阳染镀的颜色,灯火是晃动的,而夕阳是静止的。暗淡昏黄的空间充斥着孤寂的味道,帷帐外站着个人影,影影绰绰的,是衣饰古朴的宫女。那玉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知道自己把背影后面的那张脸想象成惨白红唇的女鬼,这想象让她害怕。有时自己吓自己比别人的悚吓更加可怖。那玉在帷帐里重重咳嗽了一声,外面的人影便走近几步问:“夫人可要起床?”那玉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人影掀开帷帐,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那玉放松下来,心里有几分自嘲。宫女将她的一叠衣服放在床上,自退到帐外,那玉向来不喜欢连衣服都让别人侍候。嗯,也不尽然……除了,除了孙周。想到孙周,那玉真想跑去找他,也不知他何时归来。那玉不自觉地想着孙周的事,穿好了衣服,呆了许久,惊觉自己一觉睡了几个时辰,她皱皱眉,又无缘无故的叹了口气。“韩惹呢?让韩惹进来。”她这么吩咐宫女,想找来韩惹,让他到孙周那儿跑一趟。宫女却没有动弹,而是说:“韩大人去北宫帮杞氏找小公子了。”那玉心里一惊,忙问:小公子怎么了?”“小公子不见了……”“什么!怎么不早说!”那玉打断宫女的话,赶忙往外跑,一面问宫女详情。宫女倒是不紧不漫,她早得了韩惹的招呼。“韩大人说,小公子也许是跟玩伴捉迷藏,藏的隐秘,总归还在宫里,他会让人仔细找,让夫人不必忧心。”那玉闻言放慢了脚步,想到四五岁的孩子开始顽皮了,不禁感叹时间过的真快。“韩惹离开多久了?”她突然又问。“半个多时辰。”那玉皱皱眉,半个多时辰也不算短,这么久还没找到?别是出了什么以外……蹦出这个念头,那玉赶紧打住,疾步往北宫走去。到杞莲那儿,杞莲也去找孩子还没回来,那玉悚然,也在后宫四处寻找。没过多久,那玉听到杞莲呼唤小公子的声音。这个季节山木萧条,园子里虽然多树,那玉在稀疏的枝叶间看到杞莲的身影,便小跑过去。“找到小公子没有?”那玉问。杞莲满脸焦虑,拉着那玉的手,几乎都快哭出来了。“没找到呢,韩惹在北宫外面找,你见到他了么?他有没有找到?”“我没见到韩惹。”那玉安慰她说,“别急,我们一块儿找,不会有事。”“可,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杞莲别过头擦着眼睛,而后勉强笑道,“你说的也对,再找找,也许漏了什么地方,那么小的人儿,躲在犄角旮旯不容易发现。兴许他见我们一伙人四处找,更起了调皮的玩心,故意不理的。”那玉知道,再怎么安慰,也不如赶紧找到人来的安心,当下与杞莲一道将宫里又翻一遍。夕阳落尽,冷风愈寒,天上出了几枚星子,还没有黑透,寻找的人拿了灯笼继续寻找。那玉鼻尖出了一层细汗,她噤然立在峭风当中,心里有些凉,但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她问杞莲:“小公子平日常去的地方都找尽了?”“几乎都找遍了,外朝他很少过去,后宫……倒还有一处,不过,现在应该不太可能——”说到这里,她飞快地看了那玉一眼,没往下说。那玉一下就明白她是指哪里,想到那里,那玉打了个寒颤,她想起血rou模糊的杞芸,又打了个寒颤。心里想,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之说。杞莲察言观色,便知那玉已然明白,也就没再忌讳。“我平日招呼,也吓唬过他,他也害怕了,应该不会跑到那种阴森森的地方。”“以防万一,还是过去找找看,我们两个人,没什么打紧,不要怕。”她倒像在安慰自己。没人住的房子,又没人打理,不过数月便尽显颓败。虽然外面维持的好,里面杂草丛生,廊檐上却落了很多灰尘和枯叶。开门的声音就像打开久封的棺材似的声响,要更沉闷一些。被手中摇曳的灯火照亮,但灯火的穿透力不好,黑漆漆的角落并不明亮,反而带着红晕,看起来怕人的很。那玉每到一个房间,心便提了一下,等到最深入的内寝,便有些拔腿便跑的冲动。房里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她僵立在门口,旁边的杞莲走进去,用灯笼照遍每一个角落,连床下也仔细查看。杞莲默然在房里转了一圈,突然停在床尾的三步之外,她蹲了下来,一声不响,在地上认真地看着。那玉陡然间汗毛直立,觉得杞莲行为古怪,而她停下的地方,正是杞芸血淋淋横躺的地方。杞莲看了一会儿便站起来,朝那玉走去。“走吧,没找到,咱们再到露台找找看。”她拉着那玉的手。那玉被她拉着的那只手,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连带的打了个冷战,差点甩开她落荒而逃。最后到底忍住了。“嗯,这么晚了,我们快点。”那玉头上沁汗,言词不大有条理,脑中想的是快点离开。出了内寝,从另一面廊道出去,便有通往露台的凹形阁道。扶着栏杆下台阶时,膝盖虽说有些酸软,在不那么封闭的空间里,莫名地恐怖感缓解了不少。“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杞莲的话让那玉又紧张起来,本来想装作不知道的,都不提,然后快快离开。现在杞莲一说,那玉觉得寒风凌冽,有些冷了。“冬天一点儿异味也闻的清楚,”杞莲低声说,脚步有些迟疑,“味道越来越近,好像在上头,要不我们折返?”“也许是死老鼠,毕竟有些时间没人住。”那玉不太想在那些黑漆漆的房子里重走一遍,见杞莲脚步迟疑,便用衣袖掩着鼻子先登台阶。快爬到露台顶端,手稍一台,正看见一只烂了半身的黑色柴犬趴在地上,黑洞洞的眼睛正对着她。而烂掉的嘴巴露出白色牙齿,在肮脏的皮rou之间,像是掩不住的窃笑。那玉又是恶心又是惊悚,本能地想要后退,脚一踩空,身体直往后仰,杞莲眼疾手快伸手拉她,脚下不稳,也一齐骨碌碌地滚下台阶。身体砸在地上,剧痛与晕眩砸在身上,那玉所感觉到的尖锐的疼痛和恶心欲吐的反胃真切而又虚幻。她脑海中最后被冰冷清空的记忆,画面是杞莲惊慌跌下的身影,心里回响的却是一连串急速飞转的名字。悲哀而沉重的砸在胸口。在黑暗中找不到呼吸,喘不过气,她像风筝一样,头顶虽然是蔚蓝的天空,被线束缚的身体怎么也够不着那片蔚蓝。那玉急切,每乘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