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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1

    罢了。

她便在最后关头把那两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话给咽了回去,点头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只要你伤愈之前别太过耗费心血就行。”

叶清桓笑了笑,没吭声。

旧疾叠着新伤,强续的生机也快到了头,哪里还有什么痊愈的时候呢……

被晾了半天的访客仍在锲而不舍。

叩门声三声一顿,不轻不重,每隔片刻就响一回,也不见急躁,让人忍不住觉得门外是个十分好脾气的谦谦君子。

姜云舒先反应过来,干咳一声把手抽了回来,神不守舍地去开了门。

来的是副生面孔。

那人看起来是中年人的模样,眉目温雅,只是脸上虽尚不见皱纹,两鬓却已染上了点点星霜,让他显得有几分疲惫之色。他对着姜云舒微微一笑:“在下卢质,如今暂代长兄打理家中庶务,本该早来探望客人,可惜连日来实在分身乏术,还望恕罪。”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可语气里却并没有唯唯诺诺的黏糊劲,反而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姜云舒隐约记得,“卢质”确实是这一代卢家代家主的名讳,若真按身份说起来,大约与各大门派长老相仿,她虽疑惑这么个大人物为何冒夜而来,却谨慎地没显露在脸上,只规规矩矩地还礼道:“停云城相助之情,晚辈感激不尽,又何敢劳烦主人再多费心。”

她一侧身:“家师在屋内相待,前辈请。”

她这辈子就讨厌这些场面话,此时硬逼着自己装得人五人六的,顿觉很是牙疼。

而屋子里的那位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叶清桓一抬头,见着这么个意外访客,先是惊讶了下,但又立刻恢复了惯常那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有事?”

卢质果然是他口中好脾气的卢家人,闻言居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依旧温温和和的:“含光道友面色不佳,有经脉淤塞、灵元空乏之象,不知可否容在下探一探脉象?”

叶清桓拢起袖子,半垂着眼:“别白费事了,有什么事就直说。”

说着,还唤住姜云舒,连茶水都不让她去准备。她忍不住狐疑地觑了叶清桓一眼,心道,这莫非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往常这人虽然脾气又臭又直得活像根棒槌,但也总不至于是根一点就着的棒槌呀?

她疑惑得太过明显,卢质便苦笑着摇摇头:“小道友不必紧张,含光真人与在下过去有些误会,并不是什么……”

叶清桓不耐烦地打断道:“少废话。”

又冷笑道:“是不是误会你说了不算!”

卢质见转圜无望,只好叹了口气:“罢了,在下就直说了,这一次的事确实是我卢氏理亏,犯错的子弟也自当严惩不贷,但卢氏立族两千余载,始终严于自律,今时之事从未有过先例,还望含光道友莫要听信外界谣传,质疑卢氏先人清名。”

他言语温和,可一句话中三次提及“卢氏”,可见极以家族为傲,神色间也渐渐显出一点隐藏在谦和外表之下毫不动摇的坚持来。

叶清桓深觉无趣似的“啧”了声,毫无兴致地挑了挑眼皮,讥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就算再惹人厌,也不至于自甘下贱到和那些下三滥的玩意为伍。”

卢质不出意料地被噎住,半晌,无奈地看了看他,眼神像是个宽厚的兄长在容让任性不懂事的孩子:“含光道友何必如此,当年你所问之事,确实子虚乌有,并非是在下为了家族名声而有意隐瞒……”

叶清桓:“这些废话就免了罢,你还有事?”

姜云舒默默地咬了咬嘴唇,觉得这也未免太不留余地,若是真惹对方不快……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卢质苦笑道:“小道友莫要在意,含光真人的心情在下亦可理解,只是那事真是谣传,在下实在无法信口开河以作敷衍。”

叶清桓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姜云舒算是早就领教过他这副别扭到家的臭脾气了——但凡他能说出来一点人话,当年也不至于就把她给气得拔腿就走。她直觉这位卢前辈真不是找茬来的,就这么把人给挤兑跑了也不太好,便悄悄捏了捏叶清桓的胳膊,轻声说:“请恕晚辈冒昧,不过今日所见,外面不过是些恶意讹诈之人,停云城卢氏清名远扬,何必为此等小人烦心。家师病中难免心情欠佳,所以方才才偶有冒犯之处……”

叶清桓大约顾及她的面子,竟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只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哼了声。

姜云舒便十分端庄大方地又狠狠掐了他一把。

卢质颇为讶异地打量了她一回,也不知看出两人不可告人的小动作没有,却没多问,只叹了口气,无奈道:“小道友所言愧煞我也。真要说起来,门外那些……咳,本是家中私事,不想今日到底还是惊扰了二位,也罢,与其日后道听途说,还不如由在下主动告知。”

姜云舒本来只是就坡下驴地随口打了个圆场,并没真指望对方能接下这个话头,谁知卢质毕生信奉的可能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原则,居然并未加遮掩,很是坦荡地讲起了在外头堵了好些天的“新娘子”的典故。

原来那吊死在卢家门前的女孩子名叫李慧娘,家住停云城外的一个村子里,除了生得美貌过人以外,就是个毫不起眼的乡下姑娘,勉强读了两本启蒙的书,连知书达理都算不上,按着乡下的习俗,早早就与邻村的一户姓郑的人家订了亲,只待年满十八岁就出嫁。

姜云舒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她自己的身世,她娘也不是个见识渊博的大家闺秀,可在她的记忆里,却依然鲜明热烈得像是一团温暖的火焰。

而随即,她脑海中就又浮现出了李慧娘那两道英挺得几乎有些锋利的眉,却硬生生地被她那些上蹿下跳的亲人们给描出了弯曲柔美的弧度,简直不伦不类得让人堵得慌。

她叹了口气,收回毫无道理的思绪,听卢质继续往下说。

卢质叹道:“在下有个侄孙,叫做远宁的,今年刚刚及冠,虽有些胆小笨拙,但素来也算是个乖巧的孩子,从不惹事,今年年初更是与他父亲一位世交之女结下婚约。可不知为何,数日前这位李慧娘突然找上门来,说是与远宁早已互定终生,却又拿不出一件信物,看门的弟子不敢自专,忙来请示,远宁被他父亲唤去询问,却始终坚持不认,甚至赌咒称此事与……”

他说到这,好似犹豫了一下,叶清桓冷冷接道:“与当年一样,都是有贪慕富贵权势的乡民村姑故意讹人,来拿你们家当冤大头!”

他冷笑一声:“有名有姓的门派家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就你们家肥嫩鲜美,谁都想来咬一口?”

——唉哟不好,又要开始犯熊!

姜云舒觉出他语气不善,当机立断地打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