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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最后一道关,到伽卡时,天黑了,雨也停下。沈知昼让车后面的一个马仔下去验货。一共五车木材,开车的都是林先生那边派的人,出发前,康泰亨特意嘱咐他让他注意那几个人的容貌特征,跟紧了。一路以来,变数太多,谁也无法预估见到货之前,之后,会发生什么事。然后,果然出事了。下去查看的马仔过来,敲开他窗户,着急地说:“昼哥,少了一辆车。”沈知昼冷冷地扫了那几辆车一眼,扬了扬眉,缓缓地吐了个烟圈儿。他微微眯了眯眼,打量着那几辆车,然后带上枪下车。他让手下们把剩下的那四个卡车的司机全带下来,揪起头发,一一检查着他们的容貌。最后发现,一个给他印象极深的黄毛不见了。那个黄毛在南城的时候还给他递烟。他咬了咬烟,有些不耐,声音也在一瞬间冷到了极点,“人呢?”说起来,这事儿实在有些玄。他就是怕跟丢,所以自己亲自开车跟着,一路以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绕过一个盘山公路看不到哪辆车,立马加速一脚,直到那五辆车全在自己眼皮底下他才放心。车牌号他都记得,怎么就跟丢了呢?跟了这么久,居然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如果就这么回去,估计康泰亨会怀疑到他,说不准真的能一枪杀了他,让跟了这么多年的这条线就此中断,也不是没可能。他心生烦躁,走过去,扬起腿,踹了脚其中一个矮个儿的男人。那人是跟在那辆消失了的车后面的车上的司机。他冷声问:“车呢?”那个人的枪早就被下掉,这会儿止不住地发抖,悻悻抬头,仰望眼前高大的男人。男人睥睨下来,神情冷若寒霜,周身都营造出了种极为压抑的气场,令人不寒而栗,心生恐惧。他抱着头,匆匆说:“不、不知道……我一直跟在他后面的……”“不知道?”一个马仔过来,飞起一脚直接将他狠踩在地上,骂道,“你当老子瞎啊——那么大一辆车能凭空蒸发了?你骗鬼呢?故意的吗?说,是不是那个姓林的故意耍我们老板——”“呸,老子就知道,献殷勤准没好事,亏康爷那么信他,玩儿我们呢?”“昼哥,杀了他吗?”“杀了吧——反正回去了,说不好我们都得死!”沈知昼没说话,靠在车头边上,慢条斯理地掸了掸烟,然后捻灭了,掏出腰后别的枪,咔哒一声,利索地上了膛。他掀了掀眼皮,缓缓地抬起了手,对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缩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求求你……别杀我,别……我还有老婆孩子,我……就是出来赚点儿钱,我也不容易……”“我们去找……我们回头去找,说不定是停哪儿去了,一定能找到……”“大哥,求求你,饶了我……”沈知昼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凝视着自己手里的那把枪,被男人求饶的声音缓缓拉回了思绪。他刚才,居然已经在思考杀不杀这个男人了。食指已经触及到扳机,一扣即发。他的耳畔,不知不觉地回响起了程嘉树的话:“那个小男孩儿捅你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恨他呀?恨不得杀了他,把他千刀万剐,是吗?”“沈知昼,你仔细看看,你啊,已经做不回好人了。”“你现在,就是个毒贩。毒贩呢,就要有个毒贩的样子,别装都不会装,坏就要坏到底,知道吗?”他的手抖了一下,脑海中,还盘亘着女孩子清冽动人的声音:“因为哥哥对我很好。”“哥哥不是坏人。”所以,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杀了他——动手啊——”他眯了眯眼,食指在扳机上,又顿了须臾。“求你了,我还要,回家……”——“哥哥什么时候回家?”“回家……我还有女儿,还有老婆……”——“哥哥就是哥哥。”“我……还不想死……”——“为什么,哥哥要做坏人呢?”他手臂一松,脖子像被掐住了一样,艰难地、深深地、呼吸一番,然后收了收力道,缓缓地放下枪。“回头,我们去找。”刚想转身,他的后脑,突然被一个冰凉而坚硬的力道抵住了。一道寡漠的声音在他耳后冷冷地响起——“你就是沈知昼?”“……”“你想怎么死?”第18章白夜(17)沈知昼将手里的枪,放在身旁的车前盖儿上,然后缓缓地,抬起了两只手臂,双手置于身体两侧。身后那人见状轻佻一笑:“唷,想不到你这么怕死?”“你不怕吗?”沈知昼轻诮地反问了句,随后笑了笑,“怕死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怕死,我承认,你敢说你不怕吗?”“不好意思,我还真的不怕,做这一行,怕死可没意思——所以,”那人把枪从他后脑撤离开,却不忘讽笑阵阵,“我就觉得,是我爸看错人了。”“你是谁?”“我叫林槐。”沈知昼扬了下眉,了然一笑:“林先生么?”“你认错了,”林槐淡笑着,“那是我爸。”沈知昼不咸不淡地“哦”了声:“那你是他派来试探我的?”“算是。”林槐说,“也是为了来看看康泰亨,会不会让你使诈。”“那,看来我们之间误会不浅,我得找个机会跟林先生好好谈谈了。”沈知昼笑着说,旋过半个肩膀,转身的一刹,顺手摸过放在手旁的枪,一个折身,胳膊挥出,枪口就抵住了林槐的脑门儿——“当然,得先跟你好好聊聊,不是么?”意想不到的,面前的,是个形容十分温润的男人,没有半点凶相,看起来年纪与他相仿,有个二十四五的模样,个头比他稍矮一些,身形也略单薄。他的脸色不大好,像生了病,神色恹恹的,眼底挂着两道疲累的青痕,让他显得有几分阴郁。林槐心中骇然一惊,吞咽了下口水,手里那枪刚要举起,沈知昼眼疾手快地用另只手直接一把掰过他的手腕儿,迅速将他的枪下掉,一脚踢远了。然后一抬腿,勾翻了他膝盖,趁人没站稳,将其整个儿地拧压在了车前盖儿上。“你……”沈知昼一脚踩在保险杠上,人就倾身过去,枪口抵住林槐的后脑勺,眯着眼,凉凉地笑起来:“你说你不怕死,怎么脸都吓白了?是风太大,还是天太冷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