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羞辱

    因这一段插曲，顾嫦音第一天当伴读就迟到了。

    马车进入皇宫，至外宫墙就再也不能前进。

    顾嫦音无暇观察好奇已久的皇城，只能垂头拼命跟上领路的太监。

    “顾公子，你本就迟到了，可得再走快点啊！”

    “顾公子，怎么越走越慢，下回可别饿着肚子来上课了！”

    “顾公子你……”

    “顾公子……”

    顾嫦音从来没有走过这么久的路，她鞋底又高，娇嫩的脚掌已经痛极，小腿大腿都酸痛无比。

    沛儿也没进过皇宫，周遭的宫墙高耸，让她也老实胆小起来，只能默默更用力地扶着顾嫦音。

    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时而停下来扭身似笑非笑盯着顾嫦音催促，看似关心顾嫦音，语气里却满是不屑。

    顾嫦音仍旧垂着眼睫埋头走路，仿佛没听出来太监的不尊重。

    七拐八绕好不容易才到了学馆处，那太监一声不吭退了下去。

    学馆周围只有零星侍卫站着，四周安静极了，这建筑十分宏伟，没有人带路顾嫦音甚至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主仆二人焦急的在学馆里绕了又绕，殊不知她们的进入皇宫后所有的行为都被人尽收眼底。

    容晏、裴羡云和林冠宇站在学馆最上层。

    林冠宇哼笑两声，睨着顾嫦音主仆二人道：“我都说了，他蠢笨，名不符实，你们还不信。”

    林冠宇看那主仆满脸迷茫模样，他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这种笨蛋，找个路也要半天，值得你们怀疑我说谎？”

    裴羡云手臂搭在栏杆上，他看了看自己同样月白的衣服，再看楼下顾家子的穿着，见那顾家子踩着个小石子就崴了脚，踉跄两步又笨拙地踩了衣衫，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确实如此，错怪你了。”

    作为镇国公之子，人人都觉得裴羡云身份高贵却待人温和有礼，简直是读书人的典范，君子中君子。

    这样一个备受读书人推崇的人，自然也会被拿出去与顾怀钰比较。

    踩了顾怀钰不知谦让、不懂礼数，就会浓墨重彩地夸赞裴羡云。

    因为裴羡云无论如何都是温和的，待人亲近的，好像怎么也无法从他身上挑出错来。

    此刻，若是那群读书人站在这里，便会看到他挂着淡笑的眼里其实满是讥诮。

    楼下的主仆二人已经开始上楼，身影渐渐被屋檐遮挡。

    今日本就不必上课，有许多达官显贵子弟慢慢悠悠才从宫外进来。

    只有顾家因为被皇帝责难，对皇家内院的消息来源不通，以为学馆还像从前国子监那样守着严苛的规矩。

    顾嫦音进入学馆里，耳边一丝杂音也无，整个学馆安静极了，她想象着学室里已经端坐着皇子王孙世家子弟，唯独就缺了她一人，便紧张地额头冒汗。

    少女的声音压得很低，有几分心虚急迫之感：“沛儿你拉着我再走快些。”

    她实在没有力气了，脚好疼，气也喘不匀，抬腿似乎有千斤重。

    沛儿也着急心慌，越深入宫城内院，皇家威严越让人胆怯。

    她拉着推着顾嫦音上楼，每一层的隔间都轻轻敲了，推开门却都是一排排整齐摆放的书卷，并没有人在。

    直到最上层，顾嫦音终于停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心跳地飞快，脑子里全是该怎么自然又不引人注意地进入学室，丫鬟沛儿也只顾着埋头跟着走，主仆二人全然没注意到前面站着的三人。

    顾嫦音额头重重撞在男子的心口处，她鞋子太硬，重心本就不稳，男子极其嫌恶地挥臂挡开顾嫦音下意识想要抓扶住他的手，顾嫦音惊叫一声跌落在地。

    这一声实在太过婉转阴柔，再加上那张有些雌雄莫辨的脸，让容晏想起当年撞见前太子与太监颠鸾倒凤的场景。一股恶心呕吐之感涌上心头。

    少年仰坐在地上，白皙纤长的手扶着额头，如蝶羽般的眼睫不住震颤，唇儿紧抿着压抑住疼痛的呼喊，宽大的月白轻纱袍袖铺散一地，越发显得他腰肢不盈一握。

    有些粗笨的小厮在一旁紧张地呼喊询问着主子有没有受伤，还一脸心疼地把人搂紧怀里查看。

    三人看着眼前这个场景，眼神莫测。

    这个顾长渊身上实在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让人感到恶心的同时，又让人忍不住想一看再看，把他研究透测才好。

    顾嫦音顾不上额头和屁股跌坐下去的疼痛，因为她晃眼间看见了被撞之人那双藏在锦袍下绣龙描金的靴头。

    这是太子才能穿着的纹样！

    顾嫦音冷汗冒了出来，那双靴子一动不动停在眼前，不需要任何声音东西，就已经足够有威慑力，让她不得不臣服叩拜。

    她额头搭在手背上跪伏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因为浑身酸软而失态摇晃。

    “学生顾怀钰拜见太子殿下。”

    一旁的沛儿也立刻反应过来，诚惶诚恐地伏地叩首。

    少年细声细气地声音让三人极为不舒服。

    容晏皱着眉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抬臂挥袖，扫去眼前之人身上散发出来令他烦躁的冷香。

    男人转身离开时坠落的衣袖正好拂过顾嫦音起身仰起的额头，冷冰冰的触感让顾嫦音为之一颤，心下更是紧张了些。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离开三人的背影，太子殿下身姿颀长，宽阔的背脊把身后黑色团龙的威视展现到极致。

    黑龙那双眼睛让顾嫦音想到她撞了太子之后，太子肯定也是用这种冷冷的眼神嫌恶地看着行了冒犯之举的她。

    顾嫦音咬着下唇，忧虑的快哭出来。

    入皇家学馆的第一天，她就遭了太子嫌恶，若是再加上之前本就看不惯哥哥的人刁难羞辱，她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