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脱困
第一百四十二章 脱困
“还要吗？” 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里现在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五条悟白皙的脸上现在透着一种灰白，是消耗过多，失血过多的后果，但他的眼睛依旧亮得像两团蓝色的火焰，在有些凹陷的眼眶里熊熊燃烧。 伊路米的手盖在艾尼亚的额头上，少女刚刚才又灌下一瓶暗红混合物，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色。男人默默感受着艾尼亚生命力的逐渐恢复，然后摇了摇头。 “你先休息一下，好好缓一会，艾尼亚已经在好转了。” 反转术式正在白发咒术师身上疯狂运转，他的胳膊正诡异地从几乎可以看到骨头的伤口处凭空构造出血rou，蠕动的rou芽如同自己的生命般逐渐堆起新的轮廓。 而这已经是第十六次了。 即便有伊路米提供念钉封锁五条悟的痛觉，亲手一片片剔下手臂上的rou然后榨成暗色的「果汁」，给别人喝下，把rou长回来，再割掉，不断重复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过程也是一件对人精神损伤很大的事情。 但五条悟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让人SAN值狂掉的事情，反而无比享受艾尼亚因为他的供养而逐渐好转的这个过程。病态炙热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少女，就连伊路米也有些招架不住，打算让他先休息一下。 而太宰治早就无法忍受五条悟这种明目张胆地对艾尼亚的「玷污」而躲了出去，看着透明的雨帘，靠在门外的长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大小姐可不喜欢闻烟味哦～” 在这里的所有人竟只有夏油杰一个人是有正经事要做的，昨天晚上等于是不欢而散，但他依旧无法撇下艾尼亚不闻不问，等处理完一些要紧的教务后，不听使唤的腿脚就又带着他回到了艾尼亚的房间。 只是这一地的烟头不但看起来碍眼，还有安全隐患。 “抱歉。”太宰治掐灭了手上的烟，“你说的对，艾尼亚不喜欢闻烟味。” 这是他在港口黑手党处理那些让人烦躁的工作时养出来的坏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想着要抽上一两根。不过当甚尔还在的时候，每次抽烟也是要偷偷摸摸，不敢让艾尼亚闻到烟味，不然就会被小姑娘好一顿埋怨。 往日的时光短暂地从太宰治的脑海总滑过，眼前的现实是阴暗潮湿的雨天，房间里是昏迷不醒的艾尼亚而曾经快乐的三人之家早已成褪色的记忆。 夏油杰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一脸颓色的青年，他的衬衣皱皱巴巴，显然昨夜一夜未眠。这位久仰大名的「青梅竹马」对艾尼亚的占有欲显而易见，可现在却只能乖乖退居在一旁看情敌为少女献殷勤，真是难为他了。 自认为一颗心还好好装在胸膛里规律跳动，夏油杰没有再揪着太宰治抽烟的问题不放，还带来了伏黑惠的消息。 “我看这里乱得很，就要菜菜子和美美子带惠去前院玩了，你可以放心。” 长得好看又有术式，两个小女孩对新来的弟弟喜欢得紧，夏油杰上次去查看的时候伏黑惠正一脸无奈地配合女孩们过家家的游戏，海胆头上都是各色鲜亮的蝴蝶结。 “谢谢你……”太宰治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确实被艾尼亚的情况急晕了头，完全忘了还有个孩子要仰仗他，“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里劳烦你找个人收拾一下。” 鸢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乍一抬头看起来连成一片，整只眼球都红彤彤的，好像恶魔之眼一般骇人。 夏油杰正准备点点头，房间里突然传来动静，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和呕吐声，仿佛要把肺管子和胃都要从身体里掏出来般剧烈。 “是艾尼亚！” 太宰治顾不上一身狼狈，赶忙推开门，正好看到少女俯身在床边脸颊涨得通红，一阵阵干呕咳嗽，眼睛里布满血丝和水气，看起来好不可怜。 “别急，慢慢来，要喝点水吗？” 挨着她坐的伊路米耐心地一下又一下地顺着艾尼亚的后背抚摸，神态和艾尼亚还没有醒过来时并无两样，就好像他唯一的女儿不是昏迷得命悬一线，而只是贪睡赖了个懒觉一样。 过了好一阵子，艾尼亚才渐渐止住反胃的感觉，散了那股子要和宿傩死拼到底的劲后，再一想起来自己竟然生吃了他的血rou少女就打心眼里恶心得不行。 “水，给我水……” 喉咙充血沙哑得不行，艾尼亚现在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吞了砂纸一样痛，继续一点液体来润润嗓子。 “艾酱，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宿傩被封印了吗？”太宰治跪在艾尼亚身前，关切地问道，但艾尼亚先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厌恶地皱起眉头。 “阿治，你身上好臭……” “就是说啦，艾尼亚刚刚才醒过来，没守在这里的人就别往跟前凑咯。” 五条悟毫不留情地把太宰治拎起来往旁边一扔，也有一米八左右个头的太宰治被一米九的壮汉提溜起来时竟像一只瘦弱的鸡仔，所有想要反驳的话面对「没有守在这里」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默默退到一边。 “艾尼亚酱，你这次醒过来全靠我一个人的功劳哦～”五条悟眨巴着同样布满血丝的蓝色眼睛，凑到艾尼亚身边使劲扑扇，举起还没有恢复完全的胳膊在有些呆滞的少女面前晃了晃，“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唤醒的诶，要不要给我一点奖励嘛？” 还沉浸在吃了一个宿傩的后遗症中，艾尼亚有些僵硬地把放空的视线聚焦到五条悟的手臂上，那仍在交缠蠕动着长大的血rou看起来像数不清的蚯蚓。艾尼亚立即想通了所谓的「唤醒」是怎么回事，再一联想到梦境中的场景，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恶心又涌了上来。 “yue——五条悟，yue——你先拿开，yue——” 艾尼亚一头扎进伊路米怀里搂着爸爸的腰，使劲嗅闻着父亲身上没有任何味道的暖意，好几次深呼吸后才逐渐找回理智，那铺天盖地的血色才终于从眼前消退。 五条悟有些委屈地收回手，目光不经意间正好与盯着艾尼亚的夏油杰对视，黑发咒术师还是穿着那一身僧袍，靠在门口并没有走进来的意思。 “杰……” 五条悟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想要从挚友那里寻求帮助，夏油杰只能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毕竟整个「割rou喂鹰」的事情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 “抱歉，悟，我刚刚是想起梦里的事情了，有些控制不住……”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举动很不礼貌，艾尼亚不好意思地从伊路米的怀里露出半张脸来，眼睛里还蕴着水汽将落不落的，把五条悟的委屈一下子就看没了。 “梦到什么了呢？宿傩这次被解决了吗？” 伊路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比起这些都不太靠谱的同龄人，还是父亲在身边更让艾尼亚心安。少女依恋地在伊路米的怀里又蹭了蹭，汲取到了足够的勇气后才说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论： “我把宿傩吃了。” 伊路米：“嗯？” 五条悟：“什么？！” 太宰治和夏油杰：“？！” “封印他只能暂时解决，如果还出现这次的意外那他又会逃出来，所以这一次我一拿回力量我就把他分解了，然后吃了。”艾尼亚整张脸因为回忆起那令人难受的过程而扭曲得厉害，“只有呆在我的肚子里，那个怪物才能老实。” “怎么了嘛，你以为我想啊？他一点也不好吃的好吗！” 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是什么意思嘛？觉得她很可怕还是觉得她很残暴？她也很嫌弃的好吗？哪个好人愿意吃那么恶心的东西啊？嚼起来像橡皮，味道还很恶心，说不上来的腐败，咽下去的时候还卡喉咙。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艾尼亚就又想呕吐了，趴在伊路米的腿上一阵干呕。 在场的所有人里大概只有夏油杰可以共情艾尼亚此时的难受。 他的术式就是降服咒灵后调伏成一个拳头大的咒灵球，然后靠吞下去来获得cao控咒灵的能力。咒灵球那像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的味道曾经也是让他神经衰弱的元凶之一，夏油杰看着干呕得舌头都伸出来了的艾尼亚说不上来的感觉，幸灾乐祸和同病相怜同时并存，又掺杂了些许心疼。 总之十分复杂。 “吃了就吃了，但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五条悟的六眼仔仔细细地扫描着艾尼亚，曾经缠绕在少女身上的诅咒确实已经淡了许多，颜色也从一看就污秽不详的灰色往浅金色转化，乍一看过去像是镀了层金光。 就好像盘星教这洗脑组织里来了座真佛。 五条悟努力甩了甩头，把脑子里离谱的联想给甩出去。 艾尼亚也努力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说来也奇怪，在灰雾中吃下宿傩后精神体几乎要被澎湃但不兼容的力量给撑爆，但回到现实中后却一点感觉也没有，除了心理上的不适外，所有在灰雾中遭受的苦难全部没有带到现实中来。 少女还专门掀开被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在梦中已经被诅咒啃噬干净的腿现在完好无损，连脚趾头的活动都灵巧如常，完全没有想象中那种会失去对这条腿的控制的凄惨。 “还真没什么感觉，宿傩都把我这条腿吃没了，现在也跟没事一样，真是神奇。” 伊路米听到后皱起眉头，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互相吃来吃去的？看来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了，家里有一个特殊癖好的艾比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伊路米是万万不想自己的女儿也在这里学出来一身的坏毛病。 “艾酱……” 一想到艾尼亚一个人孤军奋战得落下一身伤，太宰治心疼得都要哭出来了，在这个完全不是他主场的地方，他的能力完全派不上用场的领域，他在一旁就像一个废物连安慰都显得那么无力。 “没关系的阿治，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了，也算是一劳永逸了嘛～” 艾尼亚朝脸色不好的几个人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除开硬生生吃了一个诅咒之王过于恶心以外，莫名其妙地又卷回到噩梦中无法醒来已经不能再给她带来任何阴霾，在与双面宿傩对峙时，艾尼亚甚至都没有产生过害怕的情绪。 她只是单纯的愤怒，厌烦，嫌恶，却没有怀疑过一次自己不能够活着回到现实中。 “你做得很棒，你母亲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真的吗？那太好啦～” 不管看多少次，夏油杰还是会为伊路米还有艾尼亚这一对父女的相处模式感到难受，这么亲密的互相信任的血缘关系已经被他亲手斩断了，可他却连一丝后悔的情绪都不能有。 其乐融融的父女，奉献了血rou终于打进内部的「未来孩子他爹」，早就被收养的「竹马」，只有夏油杰一人是多余的。教祖大人觉得眼前的画面刺眼极了，既然艾尼亚已经脱离危险，他转身默默离开。 相应地，他也错过了身后少女突然放空的眼神和喃喃呓语。 “mama……” “mama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