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42

    皇甫家的人口说复杂，其实也简单，皇甫云的奶奶走得早，爷爷也过世好几年了，老两口只有他父亲皇甫晏一个儿子，亲戚也都是五服以外的了。

    旧年代结婚普遍都早，皇甫云的母亲云容比父亲皇甫晏还大一岁，当年因为穷困的缘故，一度交不起学费，也都是皇甫家帮忙供养的，那年正是皇甫云的奶奶病重，两人就提前办了婚礼，第二年，云容生下老大长清（cháng）后，奶奶才溘然而逝。

    “我听我爸说，云阿姨跟我爸还是同学来着。”庄睿突然插话。

    他还记得，每次父亲每次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母亲都不太高兴，大抵当年还是有别情的。

    【你再喜欢那也是人家的媳妇了……】

    【都多少年的事了，早就不喜欢了。】

    后来，长清长到五岁时，云容又生下了第二子长和。

    同年，庄睿的父母结婚了。

    而在庄实庭而立那年，庄睿才出生。

    次年，皇甫家的小儿子也来到了人间。

    其实皇甫云在出生之前，老爷子就定好了名字叫长喻，偏偏云容生产时大出血，差点没救回来，休养时老爷子去求了一卦，最后还是听了道长的建议，用了云容的姓氏。

    原本排字的皇甫长喻就改成了皇甫云。

    皇甫云自己倒是挺喜欢这个名字的，毕竟比长喻两个字要好写太多了。

    皇甫与庄家当年比邻而居，一直到皇甫云八岁那年，皇甫家因为生意的缘故，举家搬迁，庄家也因为庄睿的爷爷庄启明下落不明，搬离了原来的住所，两家才就此失去了联络。

    如今皇甫云家里的两个哥哥都已经结婚生子，大哥长清和大嫂林有微是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就结了婚，后来因为王贞的缘故，林有微早产，身子也有了损伤，十多年就只生了知言一个孩子。

    “不过，之前联系家里的时候，大哥说大嫂又怀孕了，正在家里养胎呢，现在的话，应该有四个月了。”

    大龄产妇，更危险了。

    不过，二哥和二嫂就有意思的多了。

    “二哥本来是被父亲硬逼着去相亲的。”

    【你都二十三了！你大哥二十三的时候都已经跟你大嫂结婚了！】

    【大哥二十三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不去就打断你的腿！】

    为了自己不至于被父亲打断腿变成残疾人，二哥也只能听话的去赴了约。

    不过，正好双方都是被逼无奈，聊的还挺好。

    “结果我二哥没看上相亲对象，却看上了那姑娘拉来壮声势的闺蜜。”皇甫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就是我二嫂，霍雨佳。”

    当年二哥的漫漫追妻路，也是闹出不少笑话的。

    【二哥，我还要上课呢。】

    【啧，你二哥的幸福重要，还是你的课重要。】

    【二哥的幸福重要……可是我的课也很重要啊！我除了学校的作业，还要写宋老师给我布置的作业呢！】

    【哎呀，好了好了，二哥帮你写好吧。】

    【你都不会写！你还帮我，你根本就是添……】

    【嘘嘘，过来了，过来了，记住，二哥的幸福就交在你手上了。】

    “也不知道二哥的幸福，怎么就都成我的事了。”皇甫无语点评。

    “那你的作业最后是谁写的？”庄睿却是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好奇起来。

    “当然是我写的！他满脑子都是带二嫂去约会，还能想得起我来！”

    不过好在最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也不枉费他在繁重的高中课业中抽空给二哥打辅助。

    二嫂生的是双胞胎，两个儿子，知问知闲，愁到头秃，刚出生的时候，两个小崽子可是天天哭，一个赛一个的能嚎，二嫂都被两个娃哭的精神衰弱了，整个皇甫上下都被吵得鸡犬不宁。

    后来，知问知闲大一些了，他还问过二嫂要不要再生个女儿，二嫂当即就拒绝了，根本受不了，谁爱生谁生，她是坚决不想再受罪了。

    【你想要那俩小祸害么，过继给你好了。】

    真不愧是亲妈。

    【不不不，大可不必。】

    他可不想养那两个小崽子。

    光是在房子里又跑又跳又嚎又叫的，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

    后来，二哥就去医院做了结扎。

    “说起来，我大嫂这次怀的是女儿呢。”

    他们家的男孩太多了，难得有个小女孩呢。

    “感觉还是女儿比儿子好啊，你是不知道，我二哥家的那俩孩子有多能吵，特别是知闲，鬼精灵一个，还心眼一大堆。”

    “喜欢女孩？”庄睿若有所思的摸着皇甫的腰。

    皇甫还沉浸在快要有一个小侄女的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庄睿的怪异，只是点点头。

    想想看，有一个，扎着小辫子，穿着花裙子，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里，软声软语的撒娇，叫着‘小叔叔～’，啊……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只不过，现实中，面前将他一把摁倒的，并不是什么软萌可爱的姑娘，而是拥有八块腹肌，身强力壮的大男人。

    皇甫愣了愣，回过了神，看着庄睿将手伸进他的毛衣里，突然就红了脸。

    说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又开始……“小睿，我还没说完呢。”

    “你可以继续。”庄睿低头舔了舔他的唇缝。

    皇甫顿时心神荡漾，哪里还有心情说那些东西。

    就做完再说吧。

    皇甫顶着被父亲三催四催的压力，想着反正之前都拖了那么久，也不差这几天了，跟庄睿一直准备到了腊月初七，才拖着大大小小的礼物，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但快到家的时候，整个人就开始虚了，特别是他心里还揣着庄睿，就心痒难耐的想要显摆，但又不敢让家里人看出来。

    何其矛盾。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在家人面前公开啊……

    但现在就说，他又怕父亲气过头把庄睿打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两人总算坐着出租车来到了皇甫家的新宅，位于城市的边缘，因为家里人口渐多，原先的房子已经住不下了，隔音也不太好，正巧这边的别墅区都是新盖的，空间也大，便搬了一次家。因为老板跟皇甫家都是老交情了，走的是内部价，并没有外面开盘后那么贵。

    不过这也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他回来前事先跟二哥确定了一下父亲的行程，知道父亲这几天都在隔壁市里开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便先行一步，回来把家里人打点打点，省得挨揍的时候没人帮忙拦着。

    “我有点害怕。”皇甫站在门前深呼吸，虽然父亲不在，但是大哥也很可怕啊……

    庄睿无奈一笑，“这可是你家，那你都害怕了，我可怎么办？”

    皇甫满面愁容，说的也是啊，他还得保护庄睿呢，“行吧，行吧，我会努力的。”

    不过还没等他们按门铃，就已然有人开了房门，出来接他们了。

    来人是个英俊的少年，眉眼间满是少年的朝气，身高瞧着不矮，这年头孩子们营养充足，身量都修长的很。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侄子，知言。

    “小叔。”少年伸手帮忙拿东西，皇甫揉了一把少年头上的卷毛，美滋滋的把庄睿介绍给家里人。少年也不露怯，大方的叫了一声庄叔叔。

    现年只有二十五岁的庄叔叔心情复杂。

    被迫跳过了哥哥辈分的一生。

    少年拽着皇甫的袖子，一脸的八卦，“小叔，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一场大戏呀！”

    啊？皇甫不觉疑惑，转而也有些好奇，家里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屋子里正是锣鸣鼓响，好戏登场，皇甫把大包小包的礼物丢在了门口，就急慌慌的拉着庄睿去偷窥。

    时间已快到正午，客厅里的阳光明晃晃的，还有些刺眼，他二哥长和刚刚而立，平日里爱说爱笑的，如今一看虽比不上大哥那张‘凶面’，但严肃起来也还是十分唬人的。

    二嫂虽在沙发上坐着，但脸色也不大对劲，不过看那俩小萝卜头又并排罚站，想也知道是惹祸了。

    二哥环着手，腋下还夹着戒尺，声音却是四平八稳，“说，是谁动的手？”

    知问那孩子大一些了以后，就没那么捣蛋了，看到爸爸那么凶，也害怕，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但知闲仍一如既往，甚至别出心裁。

    皇甫自己有时都能被知闲绕进去，现在就更期待知闲的回话了。

    果不其然，知闲绞了绞手指，干脆利落的指向了知问，“是哥哥干的。”

    知问一怔，显然没想到弟弟会这么说，连忙摆手，“不是我。”

    长和扫了两个孩子一眼，拉着个老脸，“谁干的？”

    “就是哥哥干的。”知闲意外的理直气壮。

    知问看着自家爸爸可怕的面色，不禁瑟缩，委屈巴巴的重复着，“不是我。”

    长和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我最后问一遍，谁干的。”

    “是哥哥。”

    “我没有。”

    长和颠了颠手里的戒尺，指着知闲，“把手伸出来。”知闲老不情愿，但还是颤颤巍巍的伸出了小手，长和想也不想的就挥了下去，啪的一声，小不点顿时捂着手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嚷，“就是哥哥干的！”

    虽然知闲一向哭起来惊天动地的，但皇甫看了还是有点不忍，这万一真不是知闲干的呢？

    “不会打错吧？”皇甫小声问着。

    知言回头看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二叔和二婶查过监控了，就是知闲干的。”

    皇甫一时有点无语。

    知闲这小崽子啊……

    “mama……”知闲哭的撕心裂肺的，小脸都涨红了，万分可怜的叫着mama，转头就往霍雨佳怀里扑。

    长和与她交换了个眼色，霍雨佳便抱着知闲走到小阳台去了。

    二哥打人，二嫂套话，是常规套路了，皇甫见二嫂抱着孩子没影儿了，才安心的现了身。

    长和摸了摸知问的脑袋，俯身把儿子抱在了怀里，才终于笑了起来，之前严肃可怕的脸色顿时如沐春风，“你不是说晚上回来么？”

    “这不是想你们了么？”皇甫捏了捏知问rou乎乎的小脸蛋，知问便乖乖的叫了一声小叔。

    “说谎也不打草稿，辞了职都野到国外去了，也叫想我们？”长和撇撇嘴，对小弟的这番言辞很是不敢相信，“你该早说的，妈知道你晚上才往回爬，都约小姐妹去玩了，下午才回来。”

    “没事没事。”皇甫无所谓的摆摆手。

    长和这才腾出空来打量跟在小弟身后的人，瞧了几眼只觉得眼熟，忽地一拍大腿，“哎呀！是小睿吧！”

    “是，二哥，好久没见了。”

    “那是，都十多年了。”长和招呼着几人坐下，知问也张着手奔小叔怀里去了。“还是欧阳阿姨给了照片，我看过，不然根本认不出来，你可比小时候壮多了，那会儿又瘦又小的，还没小云高呢。”

    “是，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也是常年锻炼，身体才好起来了。”

    “哎，别说，很有用的，你俩就跟调了个儿似的，小云现在是毛病一大堆，让他多锻炼他也不待听的。”长和一说起小弟的身体，就跟大坝泄洪似的，停都停不下来，还是霍雨佳抱着孩子出来了，他才堪堪止住了话头，秒变严肃脸。

    霍雨佳见突然多了两人，也只是愣了一下，把知闲推到了长和跟前。

    小不点还在抽抽嗒嗒的，时不时的瞟一眼小叔那边。

    长和咳了两声，把扔在茶几上的戒尺往手里一拎，开始问话，“今天是谁把奶奶养的花给撅折了？”

    知闲去看霍雨佳，低下头沉默了半天，才嘟嘟囔囔的承认了，“是我。”

    “你是怎么进的花房？”

    “我偷了奶奶的钥匙，和哥哥一起去的。”

    “是哥哥要去花房的么？”

    “不是。”知闲抬眼观察着冤种老爹的脸色，“是我拉哥哥去的，哥哥说，奶奶会生气的。”

    “知道奶奶会生气你还去揪花？”长和叹气，“那你为什么冤枉哥哥？”

    知闲下意识看了一眼窝在小叔怀里的哥哥，“因为爸爸不打哥哥。”

    长和差点气笑了，“爸爸为什么不打哥哥？哥哥没有犯错，爸爸当然不会打他，爸爸为什么老打你？”

    “因为我犯错了。”

    “犯错了应该怎么办？”

    “要道歉。”

    “应该跟谁道歉？”

    “跟哥哥，和奶奶。”

    知闲哭的脸颊红红的，小手也被打的红红的，但还是拉着哥哥的手，小声的说着对不起，知问也没什么脾气，当即就原谅他了。

    皇甫看着小侄子实在是可怜，忍不住摸了小可怜头上翘起的呆毛，知闲眨了眨眼睛，立马冲着他咧嘴笑了。

    “嗯咳。”长和看着小崽子转眼又阳光灿烂起来，咳嗽着把人拽到了跟前。“哥哥原谅你了，还应该跟谁道歉？”

    知闲垂头丧气，“跟奶奶。”然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奶奶还没回来。”

    “那就到门口去等奶奶，跟奶奶道歉，奶奶原谅你这件事就算了，奶奶不原谅你，爸爸和mama就把你送走。”

    知闲小嘴一扁，瞬间眼泪就啪啪啪的掉，但还是听话的走到了门前，小声的呜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