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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销

    当肚子咕咕叫的我赶到学校食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食堂的午间营业时段就要结束了。一上午盯着显微镜,现在我的眼睛酸得不行,一边揉着晴明xue,一边随便打了些剩下的饭菜。我找了张桌子坐下,顺手拿出手机检查邮件。

    刚点开邮箱,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显示邵清清来电。我接起电话,顺便把一勺米饭放进嘴里。

    “喂!你在哪里?在学校对吧!”邵清清火急火燎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是啊,我正在食堂吃饭呢。怎么了?听你的声音这么着急。”

    “啊...没事,你这几天在忙着做实验呢吧?”

    “对啊,新一轮实验数据又要开始收了,我最近天天实验室和宿舍两点一线。”

    “挺好的,挺好的...”邵清清的语气格外犹豫,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是不是有事情想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就...哎,我就是想告诉你,最近最好不要登你的社交账号,也别去看超话什么的。刚好你也忙,就社交信息隔离一下吧。”

    我觉得更奇怪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和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电话那头的邵清清似乎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微凉元素’超话被屠了。昨天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账号,突然发了很多你和安如故以前的亲密合照,说大家都被骗了,其实你和安如故是情侣,只不过在为ARG引流,和褚月凉配合炒CP而已。然后...总之这条帖子被疯转,还爆出来更多你和安如故的合照,甚至还有聊天截图,褚月凉超话和CP超话都炸锅了...唉,我觉得你这几天还是不要看社交媒体了,你也知道,粉丝骂起人来,还是挺难听的。不过互联网嘛,过几天等热度过去应该就没事了。”

    邵清清的话让我皱起眉头,“我和安如故的照片...谁能有这些照片呢,我们当时连朋友圈都没发过...”

    “是啊,我也记得你俩当年从来不秀恩爱,我都没见过那些照片。而且你俩谈恋爱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怎么现在莫名其妙被爆出来。”

    我从餐盘里夹起一片冬瓜,心里默默想着:只有我和他才有的照片,既然不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那只可能从他手上流出去。

    “算了,管他谁发的,就像你说的,等热度过去就好了。我这几天也确实没空管别的事。”

    “就是的,你别为这种事不高兴啊,他们闹得再欢,终究只是那个圈子的事情,影响不到你的现实生活。不过,你可千万别登账号啊,没必要看他们在说什么。”

    “好啦,你别担心我啦,我不会有事的。你的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吧,还想着给我打电话,都没时间午睡了,你快抓紧时间再休息会儿吧。”

    “那好吧,那你好好的啊,我挂啦。”

    “嗯嗯,拜拜。”

    挂了电话,我继续把饭吃完。不知道褚月凉那边是什么情况,但终究爆雷的是我,他应该不会受太大影响。

    回到实验室,我换上白大褂,从冷藏柜里拿出样品,继续做实验。

    正在调整显微镜,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发现导师正站在我旁边。我急忙起身:“老师,您来了。”

    导师点点头,“小许,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连忙脱下手套,跟着导师走出实验室,一直走到导师的办公室。

    关上门,导师让我在沙发上坐下。我有点紧张地搓着衣角,看着导师略显严肃的表情,脑子里把我近期可能犯的错都过了一遍。

    导师在我对面坐定,缓缓开口:“刚才教务处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上午学校接到了几个举报电话,举报你生活作风有问题。”

    我感觉脑袋“轰”的一声,心跳加速,强装镇定地想要解释:“老师,我...我没有...”

    导师抬手制止了我的辩解:“小许,你不用解释。你未婚未育,谈不上什么生活作风问题。但是,学校,毕竟是一个公关部门。你知道公共部门最怕什么吗?”

    我看着导师的眼睛,摇了摇头。

    “怕‘出名’。你现在是公共部门里的人,未来也是想留在高校的吧?那你就不能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否则,没有任何一所学校会冒险录取你。”

    我低下头,心下怅然:“对不起,老师。”

    导师摆摆手,“你是个聪明的学生,也耐得住寂寞。你在学校之外有什么爱好,我不管,但是你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让我面子上过不去。”

    我点点头:“谢谢老师,我明白了。我一定尽快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导师轻点了下头:“回去吧,最近几天暂时不要来实验室了。”

    “好的,老师。”我起身朝导师鞠了一躬,退出了办公室。

    回到实验室的时候,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我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后怕多一点。

    把白大褂挂回实验室的衣架,旁边的学妹问我:“师姐,你今天这么早就走啦?”

    “是,我今天不太舒服,”我朝她笑了一下,“可能要请假几天。”

    “好吧,那师姐你早点回去休息~”

    我挥挥手,离开实验室。

    走出系楼,天还亮着,还不到五点钟。我掏出手机,找到安如故的号码。

    “喂?”安如故很快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

    “我刚到家,今天难得没什么事情,可以早点回家。”

    “是吗,可是我有点事情找你。”

    “那你来找我吧,正好我晚上想做点火锅吃,你还没吃晚饭吧,来一起吃。”

    “好啊。”

    “那我等你。我的地址,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我挂断电话,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竭力平复下情绪,打车直奔安如故在市中心的房子。

    一路上,我和安如故过往的点点滴滴,如同过电影一般闪过脑海。

    那个时候我刚研一,安如故是兆京传媒大学大四的学生。他凭借“校园十佳歌手”冠军的头衔签了经纪公司,刚发了第一张专辑。公司为了打造他校园学霸男神的人设,要求他的毕业设计拿到优秀,并且要作为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言。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加入兆京传媒大学和兆京大学合作的课题项目,打算依靠项目做毕设。而彼时的我为了挣经费,也在那个课题项目里做科研助理。

    课题项目的第一次会议,我就注意到了他。不是因为他顶着校园男神的头衔,而是他的笑容,明亮得像太阳。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他却像个社交花蝴蝶,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会场,侃侃而谈自己的见解,把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我当时就想,如果能做他的朋友,就不会觉得孤独了吧。

    后来,随着项目的开展,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多了起来。他主动加了我的联系方式,我们的话题也在发现彼此都在做网络歌手后变得更丰富,聊天的时长也越来越长。终于在项目结束后聚餐的那个夜晚,散场后,他说要陪我走回学校,路过一个街头卖唱的小摊,他请求摊主让他唱一首歌,摊主欣然应允,于是,他盯着我的眼睛唱了一首《亲密爱人》,然后说:“许微,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觉得那夜的春风太过沉醉,我听到自己说“好。”

    再后来,我们像所有情侣一样,度过了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他每天都会抽时间来找我;他每首歌的demo都会第一个发给我听;我会去支持他的每一场直播,看着镜头前的他悄悄给我发消息说:“宝贝,我好想你”......

    直到那天,他躺在我的腿上告诉我,他不想跟经纪公司续约了,他想开自己的公司,说他认识了一个jiejie叫Shirley,是他的歌迷,很有人脉,愿意帮助他。我支持他的决定,那时我做网络歌手积累了一定数量的粉丝,于是我成为第一个入驻他公司的歌手,ARG就这么成立了。公司成立初期,资金格外紧张,在他生日那天,我拿出攒了一年的奖学金递给他,他红了眼眶,把头埋在我的肩膀说:“这是宝贝的原始股,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但是,像大多数爱情故事一样,我们争吵的次数开始增加。他开始频繁地应酬,跟着Shirley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大佬的酒局。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总是告诉我,这是为了拓展人脉,为了公司发展。一次约会,他手机消息不停地响,他心虚地要关机,被我制止。于是,在他的聊天记录里,我看到他和Shirley亲密地打情骂俏,还有其他几个女性“歌迷”每日嘘寒问暖。我忍无可忍地质问他,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宝贝,我对她们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只是利用她们对我的喜欢换取资源而已。”我无法接受这套说辞,在他的据理力争之下,我们陷入冷战。

    冷战的第三天,我摔伤了腿。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我给他发消息,他一夜未回。直到第二天,他回消息告诉我,昨夜Shirley心情不好,他陪她喝了一夜的酒,所以没看到消息。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我们的关系应该到此为止。

    我提出分手,他有些惊讶,当确定我是认真的之后,他叹了口气,告诉我:“许微,你太任性了。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无法解决的矛盾。如果你要的是完全一心一意,事事以你为重的爱情,那你实在是太理想化了,没有人做得到。”我只觉悲凉,觉得爱情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可笑。

    最后,他接受分手,但是以原始股为由,请我留在ARG,承诺不给我任何限制,只要我不解约,ARG一切资源任我使用。

    从那之后,我继续留在ARG做签约歌手,空闲时参加一些活动或音乐节。他则一路长虹,成为今天的安如故。

    回忆结束,我已经站在安如故的房门前,按响门铃。

    门很快打开,安如故穿着围裙,一手还拿着锅铲:“快进来吧,我正在炸小酥rou,马上就能吃饭啦~”

    说完,他转身进入厨房继续忙活。

    我走进去,看到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各色rou卷和青菜摆满桌子。

    安如故把盛着小酥rou的盘子摆上桌,解开围裙,向我招招手,“快来坐下,做了一天的实验,一定饿了吧?”

    我站在原地没动,“我不是来陪你吃饭的,我只想问清楚一件事。”

    “我知道,”安如故又打开冰箱,拿出一杯冰奶茶冲我摇了摇,“我记得你爱喝冰奶茶,但是要去冰,对吧?”

    我不太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像在用力过猛地展示,他还记得我的喜好。

    看我仍旧没有反应,安如故走向我,对我伸出手,似乎想要拉我。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安如故伸到半空的手顿住,停了两秒,才垂下去。他放软语调:“我知道,我们边吃边谈,好不好?我买了你最喜欢的底料,你就当陪我坐一会儿,反正你也是要吃饭的,好不好?”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每次他温声软语地求我,我都会心软。可是现在,我的心已经不会再起半分涟漪。不过,我知道他这个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为了节省时间,我走到餐桌边坐下。

    他笑起来,跟在我后面,在我对面坐下。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所以今天早早去买了菜,回来做火锅,”他往沸腾的火锅里下肥牛卷,“还有奶茶,也是我提前去买的,你快尝尝。”

    我看了一眼奶茶杯子上憨态可掬的小浣熊图案,那是我硕士期间最爱喝的品牌,可惜那个时候,他从来不记得。

    “那些照片是你上传的吗?”

    安如故苦笑一下,“你就这么开门见山吗,都不愿意多等一会儿...”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还要等什么。”

    安如故看着我,又看看放在我手边的奶茶,“你喝一口奶茶,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

    我轻笑一声,“安社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再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了吧?”

    “你不玩,我就不回答,反正我有好多时间,留你在这里陪我。”

    我无可奈何,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真乖,是我。”他笑得眉眼弯弯,开始给我夹菜,“rou都煮好了,你尝尝。”

    “为什么要上传那些照片?”

    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看看我,又瞥一眼我盘子里的牛rou,示意我吃了牛rou他才会继续回答问题。

    我夹起牛rou塞进嘴里。

    “因为我想拆掉你和褚月凉的CP。”他又给我夹了片土豆。

    “一开始你不是还说炒CP可以为ARG带来流量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拆CP?”我吃掉土豆。

    “因为一开始,我以为那只是CP粉的想象,大家当个乐子玩一玩也无所谓。可是后来,褚月凉做得太过了。”

    又一只虾滑落进我的盘子。

    “做得太过?你是指拍杂志吗。那又如何,凭我和他粉丝量的差距,无论如何都是我蹭他的流量,对ARG只有益处,为什么不行?”我看着盘子里的虾滑皱了皱眉,还是吃了下去。

    “对ARG只有好处,那对你呢?你愿意就此和褚月凉绑定吗?你希望你的粉丝,以后只会因为你和一个男人,做出什么亲密动作或说了什么暧昧话语,而激动吗?你能受得了以后粉丝无休止的评判和质疑吗?”

    我扔下筷子,直视着安如故:“以后?还需要以后吗?你发的那些照片,已经让粉丝把举报电话打到我的学校了,我连工作都快丢了,还怕什么以后的评判吗?”

    安如故愣了一下,随即也放下筷子,“对不起...微微,我没想到粉丝能找到你的学校,对不起。”

    我转头不再看他,“安如故,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之间虽然有段过往,但总体还是和平分手吧?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分开之后,也从未说过任何关于你不好的话。我虽然还在ARG,但日常和你也并没有太多交集。你为什么一定要破坏我的安稳生活,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破坏?不,微微,我从来没想过要破坏你的生活。我只是不想你和褚月凉走得太近,他和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那样的富二代,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不想你被他骗到手,玩一玩又丢掉,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够了,安如故,你能不能醒一醒?”我重新看向他,有种气极反笑的感觉,“你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是等待你拯救的小白花,我再说一次,我一点也不需要你的‘为我好’。褚月凉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安如故逼近我,“为什么?因为你早就认识他了,对不对。其实我也有点奇怪,你和我曾经那么亲密,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褚月凉?微微,你说你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真的吗?”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安如故,你真是疯了。我今天不该来找你。”

    我起身离开餐桌,朝门口走去。安如故突然起身快走两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把我扯向他怀里。我瞬间失去平衡,他抱住我的肩膀,一转身,重重把我压在客厅沙发上。

    我拼命挣扎几下,却被他死死按住。

    “放开我!”

    “我是疯了。我看你们坐得那么近,看他的披风披在你肩上,看杂志封面上你伏在他膝头,我就生气,气得发疯。杂志里你和他的动作再亲密,有我们当年的照片亲密吗?我去翻相册,看你趴在我肩上,对着镜头笑,我就想,他一定没看过你这样笑。可是我又想到,你说其实你们认识很久了。很久是多久呢?是在你认识我之前,就认识他了吗?”他俯身靠近我,鼻子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子,“微微,为什么你从未和我提起过他?你和我讲过清清,你还说你太内向,很难交到朋友,我们分开的这几年,你身边从没出现过其他人。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个褚月凉,为什么你愿意和他一起接受采访,为什么他表现得那么在意你?”

    看着安如故近在咫尺的脸,我感觉心脏和胃一起抽动起来。

    “微微,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自从分开以后,我一直惦记着你,我知道你也没有完全放下我。我们分开的理由太可笑了,你不相信我吗,我也从来,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安如故呢喃着,突然低头,吻住了我。

    抽动变成了干呕,我猛地推开他,剧烈咳嗽起来。

    安如故似乎浑身卸了力,呆呆瘫坐在地上。

    我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抓起茶几上的纸巾狠狠擦着嘴。

    安如故看到我的动作,露出一抹悲戚的笑。

    把纸巾扔到地上,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如故,他也仰头看着我,像被抛弃的流浪狗。

    “四年了,你还是不明白我们当初为什么分开。你说褚月凉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错了。安如故,你和我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绕过安如故,走到门口,“那些照片,对你也只有麻烦。你是ARG的王牌,其他股东不会任由所谓的‘恋情’影响公司股价,他们也一定会要求你尽早澄清。今天过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会退出ARG。再见。”

    安如故惊诧地抬起头,只看到闭合的房门。

    走出安如故所在的小区,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

    华灯初上的街头,我拿出手机,登录“ARG-许微”的账号,点击“注销”。唱歌这个爱好,我坚持了近十年,从籍籍无名到拥有几万粉丝,虽然不算什么巨大的成就,但却是我无数个日夜笨拙走出的路。

    到了今天,终于还是没有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褚月凉发来的消息:“许九如,来听我唱歌。”

    与此同时,“褚月凉工作室”发布重磅消息:8月12日,褚月凉“如月之恒”演唱会,公布特邀嘉宾——许九如!期待与大家见面!

    ——

    “微凉元素”今日精华帖:

    土豆烧鱼丸er_:知道大家这几天都很丧,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正主还没发声,那些照片也不能确定真的假的。大家还是先不要着急吧。

    第六如:假的。

    长品谷彦祖:刚发现许微账号注销了,只能说,认栽吧,真心喂狗

    纯爱战士永不认输:再嗑rps我就是狗

    帕丁顿熊001:艹!给我站起来!褚月凉工作室刚刚发文,演唱会嘉宾许九如!褚神还没放弃!这不是力挺lp是什么!

    第六如赞了这条评论

    喵喵圣火教:看不懂了,希望别再反转了,还是坐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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