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冠军皮肤 夺冠之后，瘫子和队友们的商业价值飙升，虽然热度比不上某队拿下LPL首个世冠时的全民狂欢，但代言和访谈也塞满了休赛期。 见钱眼开的某人仍旧保持着高强度直播的习惯，夺冠之后整个人都莫名犯懒，不想开电脑就用手机直播和粉丝聊天。 这天他单手拢着瘫腿，盘腿坐在沙发上，突然开启直播，一上来就问： “你们觉得猪妹和盲僧哪个会卖得……咳，我是说，哪个会比较好看。” 粉丝：？ “这什么鬼问题当然是盲僧啊。” “渣男始乱终弃劈腿现场？兄弟们我报警了。” “出家人不能结婚所以他们没结果我也可以理解——但至少也应该是挖掘机或者皇子吧！” “哪怕酒桶都比猪妹用得多吧，这死瘫子怎么从犄角旮旯里想起这个英雄的？他世界赛用过她？” “小组赛用过一局，杀太快了所以印象不深。” “我记得，甩狙命中率还是高得那么离谱，猪妹玩家表示如果用你的皮肤也能这么C我买十个。” 瘫子瘦削苍白的脸被手机美颜过滤之后，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他认真道： “主要是她有坐骑，还一直骑着不下来。拳头跟我说皮肤可以有个人特色，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辅助跟我说，英雄联盟里坐轮椅的冠军我可是前无古人后估计也无那个啥，说不定直到拳头倒闭这都是独一份的创意！ “从感情角度考虑我当然首选盲僧啊，但总不能让他从轮椅上站起来回旋踢吧，且不说视觉效果，技能前摇肯定得变长，到时候砸手里卖不……带不给玩家最好的游戏体验，这可不行。” “那你应该整个努努，让它不推雪球改推轮椅。” “别吧，我歧视残疾人，你要这样我就不买了，晦气。” “你要非和残疾沾边，要不你给盲僧整个盲杖？” “卡密尔也行，她可以算是穿假肢的？” “截瘫和截肢不是一回事啊我真服了你们普人。” 最后皮肤还是选了盲僧，这个与他有残友羁绊，无论排位还是职业赛场都胜率最高，以至于这几年常常待在ban位的英雄。 一身灰色僧袍，脚踩布鞋，光头上九个戒疤，很传统的中式武僧打扮，帅得一批。 回城动作是盲僧怀里抱着FMVP奖杯，坐在电动轮椅上原地绕一圈，除了那狗爬的签名有点丑，别的都很完美。 番外－二次损伤，C6 小辅助曾经半开玩笑地问过瘫子，明明拿着LPL第一档薪水，直播代言等等也不少挣，为什么他感觉瘫子的缺钱的嘴脸不像演的。 瘫子哈哈一笑，说没钱老了怎么办，拉裤兜子里会被护工打。 辅助以为他也是开玩笑的，但瘫子是认真的。 瘫子很清楚他自己几斤几两。 年少失学，身体重残，抛开游戏天赋，他一无是处。 父母双亡，六亲无靠，倘若他有朝一日失去自理能力，没有任何人会管他。 电子竞技是口青春饭，他曾以为重残的身体注定了他的青春会比别人要短，可不知不觉，竟然打了这么多年。 反应能力的确有所下滑，但经验补足了cao作的瑕疵，他努力保持状态，在二十五岁那年又拿了一个春冠，离大满贯只有一步之遥。 意外来得很突然，又仿佛是一种命运的必然。他在出事的前一秒还在想着，新来的替补打野在刷野的细节上还是有点糙，要在哪些地方多注意。 下一刻，轮椅突然失重侧翻。 没有车祸，也不是疾病，更没有什么赛场下的阴谋陷害。只是路面上一个没有被避开的浅坑，正常人被绊到或许只会打个踉跄的浅坑。 于是又走了一遍十多年前的康复路，只是这一次要学习的项目变少了。 脊髓因为旧伤而脆弱，好消息是损伤平面只上升了一点点，坏消息是左侧手臂压在轮椅下方粉碎性骨折，神经受损。 倘若他只是损伤平面上升到c6，那至少还有生活大半自理的期望，但一只手臂不能再用力，又多了许多事无法完成，必须要有护工贴身照顾。 当然，也有新的复健项目，比如怎么用失去抓握功能的瘫手打游戏。 瘫子还没出院的时候一度绝望，他宁可自己截肢彻底失去双腿，换取一双还能正常使用的手。 他打职业这些年的确赚了很多，但接下来的人生里，求医、复健、护工、辅具，样样都要钱，坐吃山空迟早完球，总不能卖这张世界冠军打野的老脸做励志人物到处乞讨吧。 这时教练给他发了个视频，是外网的一个四肢全瘫华裔男的采访，里面有几秒他用嘴控辅具打英雄联盟的镜头。 他直播十年，职业七年，赛场上兢兢业业，拿过世界冠军，赛场下保持单身（虽然不是自愿的只是瘫子没人要），人品从无劣迹，是以粉丝很多，路人缘也不错。 伤后只有俱乐部出了两个公告，一个是征战MSI前将替补打野调整为首发，另一个是他因身体原因退役。 瘫子知道粉丝想知道他的近况，大多数人都是真的关心他，可瘫子被负面情绪淹没，只想逃避。直到教练发来的视频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到职业赛场了，但如果还能继续打游戏，就能直播，既然还能直播，他就有一口饭吃，就还能活。 命运总是对他很残忍，但还能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就好，没家的孩子命硬，死不了就继续活。 无障碍辅具到货的那天他很高兴，直接开了直播，在病房里直播开箱。 半年多不见，那双手已经开始萎缩变形。左手虽然还能动，但完全吃不住力，他连包装盒都拿不起来，需要护工在一旁协助，把盒子放到桌上。 他情绪异样高涨，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为了和水友证明他手还能动，瘫手在桌子上扒拉，将快递刀弄到桌沿悬空半边，左手抬上去压住尾部，塞进右手指缝，靠肌张力夹住。 但因为掌握不好力道，划开一半小刀就脱手，最后还是护工给他拆掉包装，在桌面上放好。 他在镜头前尴尬地笑了下，说自己刚开始重新复健，还不太熟练，以后会好的。 cao作辅具打开游戏，花了点时间设置键位映射。他原计划是直接开局排位秀一把，向整个召唤师峡谷宣布野王回归。 但刚才的波折让他理智恢复一些，谨慎地先开了把训练营。 还是最熟悉的盲僧，用着自己的冠军皮肤。他在河道放了个稻草人，试着放了个Q，感觉有点不凑手，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试图来个回旋踢。 这是盲僧的招牌cao作，有些难度，但基本上老玩家都能秀一手，对曾经的他来说闭着眼睛都能玩。 ——失败了。 弹幕一片哗然，他自己也心慌，不信邪地又来了两次，还是全部失败。 他现在手指完成不了精细cao作，只能靠手臂挪动，用小拇指外侧来按键，是以手速根本上不去。他松开辅具，有些茫然地望着屏幕里穿着灰色僧袍的盲僧，情绪剧烈起伏，破碎的身体藏不住狼狈，瘫手在桌面上无助地颤抖。 “我……”瘫子不敢看弹幕，闭了闭眼，示意护工把镜头挪开，只露出一张因尴尬窘迫而涨红的脸。他想要狡辩，但此刻任何言辞都苍白，只能艰涩道：“我很抱歉。” “受伤之后我一度很绝望，是教练跟我说手不好用也可以继续游戏，我在网上搜了，有左手手腕截肢还能上钻石的主播小哥，用辅具打主机游戏的脑瘫小男孩，还有改造手柄之后分享自己有哪些游戏可以体验的颈瘫病友。 “我很高兴，我觉得自己也行，所以辅具到货了就迫不及待想让一直关心我的粉丝们和我一起高兴高兴…… “是我太瞧得起自己了，我以为我可以，结果让大家看到我很糟糕的一面，我很抱歉。今天就先这样吧，对不起。” 对瘫子直播间的水友而言，那次直播的确如瘫子所说，是刚受伤时不够熟练的意外。 他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距离那次翻车直播过去了整整一年，电竞圈新陈代谢并没有娱乐圈那么快，他的回归直接冲上热搜。 他组了场水友赛，四个队友是一直为他说话的铁粉，还有五个什么难听话都说的黑子。 他还是用的盲僧，对面的打野水平不差，但还是被他轻松压制，摸眼踢流畅精准，一如往昔。 那天他直播只露了脸，有人质疑他代打，再直播的时候就露出手，鼠标是轨迹球，键盘是特制的。右手没戴辅具，手指蜷缩着伸展不开，但看着略正常些，左手变形得更加严重，小鱼际萎缩凹陷，手腕似乎也完全没力气，戴着黑色的硬护腕。 细心的观众看出他的设备和伤后第一次直播用的不同，似乎是定制款，市面上没卖的。于是又有人质疑他这设备算不算作弊。 瘫子扯了扯嘴角，嘲讽道：“用不着这设备的时候我更强，用了反而水平不如以前，你家开挂越开越菜的？神经。” 的确，虽然他退役之前，cao作就因为年龄的缘故已经不如巅峰期，但二次受伤之后，用再好的辅具设备也不能抹平残疾的拖累，段位徘徊在钻石左右，始终打不上去。 好在cao作不行但意识没退化，游戏之外他也做二路比赛解说，毕竟曾经是职业选手，又是大阴阳师，直播效果很好，依旧是大主播。 伤后第三年，英雄联盟十五周年庆典，官方举办娱乐赛，瘫子受邀参赛。 赛后接受采访，话筒比较粗，瘫手勉强能靠肌张力握住，但有点沉，就用无力的左手虚虚扶着，多了点心理层面的安全感。 头顶是熟悉的聚光灯，台下有观众举着他的灯牌，不知怎的，话筒举到嘴边，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大家好，我是LCG的打……” 他及时反应过来连忙住口，笑容尴尬：“抱歉，说顺口了。大家好，我是TZ。” 除了娱乐赛，还有官方的系列采访，作为曾经的世界冠军，瘫子自然也受邀。 采访无可避免地提到了他没能参加的那一届MSI。 瘫子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说，毕竟没参加，也不能说我去打了就真能夺冠。 主持人追问，说但是很多人都觉得你有实力成为LPL第一个大满贯选手，你自己不这么想吗？不会遗憾吗？ 瘫子闻言怔住，原本轻松洒脱的笑意扭曲成了似笑似哭的奇怪表情，眼眶红了一下，却没有眼泪，沉默着没说话。 主持人连忙道歉，试图扯开话题。 瘫子摇摇头，似乎要靠撕开伤疤来发泄一般，表情恢复平静，轻声道： “我很遗憾。但一无所有的人别无选择，只能紧紧抓住自己还拥有的，没资格停下来咀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