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
寻人
萨珥各等了许久没等到人,但他清楚,他非得找到她不可。 他的脑子信誓旦旦地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对于魔法的狂热研究,但他的下体告诉他——在他想着她发射了几次之后,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一开始他试着用追踪魔法,但根本不起作用,被什么阻隔了。他并不认为哈摩利吉是魔力强大的魔法师,即使那次接触给他濒临死亡的快乐,萨珥各认为那是一种新型的术式,她从别处学来的。 萨珥各猜想她是个学徒,是魔法学院的魔力屏障保护保护了她。于是她就近找到那位在魔法学院就职的老朋友。 当萨珥各敲响传讯石的时候,拿莱正在给整个学院做检查,几天前,植物突然疯长,更确切地说,是花卉在疯长。 藤蔓爬满了学徒的住所,伸进墙壁的缝隙里面,弄塌了几块墙。更让人困惑的是那些鲜花,拿莱教了几年书,从没见过有什么花,没由来地统统钻出来了。 叫人厌烦的是,花粉满天飞,好像现在是春天一样,在这种萧瑟的季节里相当异样。 拿莱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是有魔法在催化它们,却怎么也找不到魔力的源头。毫无头绪,他决定先放下手头的时,去见见萨珥各。 萨珥各这几天大概过得相当糟糕,拿莱看见他不修边幅的样子时这么想。 “你知道吗,你的上下衣都不是一套的。”他道。 “别管那么多了,”萨珥各相当热切,“你得帮我找个人。” “每次我最忙的时候你就要给我添更多事。”拿莱皱起眉头。 但萨珥各知道这是他同意了的意思:“你也会有兴趣的,和一个奇异的魔法术式有关。 “一个白金色头发的女孩儿,我想,应该在你这所学院里面。” 拿莱眉头皱得更深了:“别把你那些怪癖带到学院来。” “不不不!”萨珥各递给他一片圆润的幼龙鳞片,“如果找到她了,说不定对你的术式完成也有帮助。 “差不多到我脖子高的女孩儿,买了十片幼龙鳞片,会魔法。” “你不如说是有十片龙鳞的全部生物。”拿莱对于他相当含糊且没用的描述相当不高兴。 “好吧,你帮我找,你有什么难事,我也搭把手好了。” 拿莱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两人为旧友,他知道对方水平不在自己之下。 “也是有关一个奇异的魔法术式。”他有些阴阳怪气,“学院里面的植物突然疯长,鲜花丛生。” “简单的生命魔法?”萨珥各也阴阳回去,“你是不是教书教太久,脑子都秀逗了。” “不是!有些棘手,我还没弄清楚它究竟是什么,但肯定不是简单生命魔法。”——它的规模太过庞大,效果太过强烈,源头太过模糊,模糊得有些叫人恐惧。 “那你把我安排进学院里面几天好了,帮你解决问题,我顺便也能找人。”萨珥各一句话了结了他们这次的对话。 安排是安排进了,只不过是萨珥各相当厌恶而且不体面的方法。 “你竟然让我做这样无聊的园艺活!” “是除草。”拿莱道。 萨珥各也发现那些疯长的花卉异常无比,对它们使用强力的死亡魔法可以使它们死掉,但如果不想杀死它们,几乎没办法让它们停下来。 他坐在花丛里的大石块上,馥郁芬芳环绕着他,如果他注意到的话,花瓣已经开始缓缓地合拢了,但他只是在回忆,几天前他触碰到那孩子的魔法时的狂欢。 哈摩利吉睁开眼的时候,仿若身置天堂。 眼前白茫茫一片,昙花香萦绕在发梢上,胸口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身到心的放松与畅快。 但约兰蹭在她肩颈处。 哈摩利吉与他沟通了一会儿,发现他只是知道她的名字而已,不论她如何纠正他要称呼她为“哈摩利吉”,他始终坚持叫她“利茜”。 数次后,她放弃了,很快接受了自己养的昙花变成了人的事实——魔法世界的未知还有很多,她就是哪天因为弄错了术式把自己弄成昙花也有可能。 她仍然将这归咎于那天的实验失败。 想起实验,她感到紧迫起来,没时间让她多想了,她得赶紧赶回去在海伦娜发现之前,把新的龙鳞换上,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但当她起来看了一眼时间流沙,惊恐地发现已经两天过去了。她不仅没囤到龙鳞,也许还得丢份工作。 “好吧,你能回花盆里吗?” 哈摩利吉手脚麻利地将自己收拾干净,指挥约兰收起他碍手碍脚的花朵和枝蔓。 约兰不知用什么方法将花和枝叶都收起来了,但他人还站在这小房间里面,花盆里空空如也。 他显然没太明白哈摩利吉想干什么,只是歪头看了看她, 然后凑上去又想要亲她。 哈摩利吉连忙推开他,让他坐到床上:“哪都别去,就呆在这里,明白吗?” 约兰乖顺地坐下来,雪发像日光一样映得房间像教堂一样,他看着哈摩利吉急匆匆地离开,然后看着穿过小窗的阳光,走到那下面,捧起那束阳光,将脸埋在手心——像她一样。 哈摩利吉快速思考着,是先去实验室看看,还是赶去交作业,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做。 于是她决定先去实验室看一眼。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是,海伦娜根本没有来过。 哈摩利吉相当高兴,但没有高兴多久,因为她看见拿莱走到了门口外。 他暗红的头发簇簇落在肩膀上,碧色的眼微垂着眼角,镶嵌在红玛瑙里的绿宝石,看起来浑身都很贵,哈摩利吉想,歌舞伎场里的男娼都没他漂亮,他用食指敲在拇指上,沉浸在思绪里面。 “您好。”她摸不准他的心情,礼貌些总是好的。 拿莱摆了摆手,免掉了他们之间虚假的礼节,他看上去相当颓唐,精神上的那种。 “你是这里的实验人员吗?” “我吗?”哈摩利吉感到一种威胁感,这种警觉让她用语言将真实扭曲,“当然不,老师,我是来找海伦娜殿下的,你知道,我落下了几天课业,像她这样的大善人总是愿意帮助别人的。” 拿莱根本没注意到她几天没缺勤这件事——当然他会在期末发现的,他现在只费心于那奇异的术式。 “或许你知道几天前谁在这里做实验吗?” “呃……这里是隶属海伦娜的实验室,所以我想,海伦娜殿下?” “不,她没有,算了。”拿莱没从她这里得到一点有效的信息。 “发生魔力泄漏了吗?为什么要找实验者?或许我能帮帮忙呢。”哈摩利吉扯开嘴角。在拿莱面前微笑真的相当费力,她需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人畜无害些。 “你不知道吗?那些草木,在学院里疯长,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你是不是上过我的魔法史概论?” “也许吧……”哈摩利吉相当没底,“我和朋友出去玩,在酒馆里喝得太多了,这几天才回到学校,所以不太清楚这些事。” 拿莱没有管那么多,他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先这样吧。” 他揉揉眉心,美人蹙眉,哈摩利吉准备着时刻开溜,但拿莱又想起了好友的委托:“对了,你认不认识白金发的女孩?你们学生里面。” “白金发?”她暗黑的头发披落在肩头,“您可以去魔法表演系看看,那儿有挺多白金发的女孩儿的。” “好。”拿莱点头,指了指她衣角的一片白色花瓣,“你们得小心点那些植物,虽然现在没发现它们有什么很大害处。” 他在日光里离开,披着金纱,整个人像烧起来一样。 哈摩利吉直觉约兰是这场灾祸的源头。 她又匆匆赶回住所,但约兰不见了,小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花盆在小窗下面,面对着阳光,空空荡荡。 拿莱相当后悔答应帮萨珥各找人,更后悔他竟然真的去表演魔法系找人了。 如哈摩利吉所说,有很多“白金色”头发的女孩,但根本不是那种白金色,全是染的,根本不是萨珥各说的“带有白金光辉的天然发梢”。 他从女孩们倾慕的、羡艳的、眷恋的目光里穿行,回到他的住所里开始安排一个巨大的“回溯-预知魔法”。 对于时间的把控是魔法使们毕生的追求,当空间得以被扭曲的时候,他们迫不及待地将全部精力投入时间扭曲的研究里,但他们一无所获。 更令人沮丧的是,愈发研究,愈明白一件事——梦和时间一样,隶属于神的能力,身为人类根本无法掌控。 人们无法控制自己在梦中的行为,梦境过后迅速忘却,人们无法回到过去,无法改变未来,人们是活在此时此刻悲哀的浮游。前一秒所作所为无法撤销,后一秒欲做欲为无法预测。 人是无法触碰神明的,但他们发现,在梦境里面,他们可以触碰神明,是人唯一可以靠近神的方法。 魔法使所谓的“回溯”,走进梦的神域,那里,过去和未来交错出现,你没办法控制梦里发生什么,只有不断尝试,直到出现想要的结果,唯一需要耗费巨大精力的是:你得努力抵抗醒来后的忘却。 拿莱躺到魔法阵里面,符文会帮助他醒来时延迟清醒,他将在半梦半醒里记住虚无缥缈的过去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