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大结局承

    金色与金红在空中猛然相撞，碰撞出几乎能将耳膜撕裂的尖锐声响。点玉的身形在空中晃了晃，金红色的光芒如盾般将他整个儿包裹。金色的迦楼罗愤怒地撕抓着金红的火焰，却被火焰烧上脚爪，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三足金乌的太阳之火是万火起源，你又素来有自燃之症。”点玉的声音从火焰的后面传来，平静到带着微笑，笑得近乎挑衅。

    又或者说，就是挑衅。

    “义父，你压制不住的。”

    金红色的火焰顺着脚爪烧上身体，甚至蔓延上翅膀，在拍打间愈烧愈烈。身体被吞噬，金色的迦楼罗发出尖锐的哀鸣。

    “无知小儿！”月泉淮大笑出声，他一跃而起，矫健的身影直冲云霄，凛冽的风雪呼啸着围绕在他的身边，将他黑色的衣摆拉扯得猎猎作响。月泉淮勾起嘴角轻轻哼笑一声，手指轻挥间，被火焰包围的迦楼罗散成一片金色的光点消失不见。

    寒风吹拂过他的脸颊，撩起黑白相间的长长刘海，露出一张年轻到近乎青涩的俊美脸庞。金色的眼眸静静地俯视下来，月泉淮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一身金红的点玉，忽地嘴角一勾，眼里露出嘲弄的笑意。

    “区区食补，也想妄图要老夫性命，不自量力——！”

    空气骤然发出被撕裂的尖啸，月泉淮黑色的身影俯冲而下，如离弦之箭，如捕食的凶禽，呼啸着直冲下方的点玉。风颤抖着将他的刘海掀起，露出一双分外明亮的金灿灿的眼睛。

    “幻惑化生。”点玉认出了那双眼睛，那双和烂柯山神功大成时一样的，金灿灿的眼睛。他笑了笑，抬手自背后拔出寒光凛凛的月凌霄。

    “难怪你不怕，但——”

    一声闷响打断了点玉的话。锋锐的剑刃撞进月泉淮的掌心之中，竟好像砍在了什么铜墙铁壁之上，震得点玉虎口发疼。隔着透明的气流和金红色的火焰，月泉淮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青年的影子。

    点玉勾起嘴角，将刚刚被打断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这正是我要的。”

    幻惑化生可汲取万物之力修补rou身，故月泉淮不再惧自燃之火。

    但如果，北斗死阵，本就是为了调动万物之力呢？

    身体里陡然传来一种奇异的微妙感觉，好似与万物共生，又好似又万物共亡。月泉淮心头一跳，正要搡开点玉，青年的剑锋却紧追不放，招招直逼命脉险处。月泉淮冷笑一声，招招拆落，转瞬间两人已过十几招，点玉不退反进，剑招越来越密，银亮的剑锋反射着金红色的火光，灼灼欲燃。远处夕阳欲坠，天地间一片夺目的金红色。

    一掌震退点玉的剑锋，月泉淮手抚胸口短暂停顿片刻，敛眸感受体内功力的变化。若说烂柯山神功大成之后，他体内的功力如同与天上圆月相呼应的澎湃潮汐，那此时此刻，他的内力便如广纳百川的浩瀚沧海。月泉淮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的功力好像和世间万物奇妙地呼应起来，他仿佛能够感知一片雪花的飞舞，一缕风丝的涌动。一草一木，一沙一土，好像万物尽在他掌中，万物的生命力也尽在他的指尖。他不过眨眨眼睛，就有草木零落，勾勾手指，就是飞沙走石。万事万物皆臣服在他脚下，世间万物生死存亡不过是他一念之间。这仿佛神明，这比肩神明，他就是神明！

    再次挥手振退点玉的剑锋，月泉淮眉目沉敛，安静地感受着内功的变化。源源不断的醇厚能量滋补着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动作，好像都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化为他迦楼罗神功的一部分。感受着体内的点滴变化和吸纳，月泉淮慢慢抬起头来，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兴奋到几近疯狂的笑容。

    “万物之力……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一跃而起，掌中甩出的内力源源不断，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月泉淮哈哈大笑，看着点玉挥舞着手中长剑，不断试图靠近却又被他不断逼退，连坚韧的月凌霄都在阵阵攻击下发出铮铮哀鸣。掌风掀起月泉淮黑白相间的长长刘海，露出一双金灿灿的明亮眼睛。内力在他的掌中流转，照亮他的眼睛，闪过点玉拧身刺来的一剑，月泉淮反手将人击退，声音兴奋到几近颤抖。

    “好东西，好东西！”

    “你吞不下这些的。”又是一招被月泉淮逼退，点玉身形晃了晃，脸色因鲜血和体力的流失越发苍白，“万物纷纷，其力无穷无尽，迦楼罗，所谓北斗死阵，不过是要你贪食自破！”

    双指在剑上一抹，月凌霄雪亮的剑锋上燃起阵阵红亮的火光。点玉抬起眸子看向月泉淮，透过剑锋上燃烧的火焰，月泉淮的身影好像有些许扭曲了。

    “你贪食无厌，此乃天道罚之！”

    “无知小辈，也敢妄言！”月泉淮大笑出声，金色的凤眸骤然一冷，掌中聚起无穷内力直袭点玉，气劲汹涌而去，势如流星，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璀璨的光痕！

    来不及收落的尾音被强劲的内力匆忙打断。点玉飞身后撤，月凌霄的剑尖甩出一抹鲜艳的金红。月泉淮的攻击从天而降，点玉飞身闪躲，所过之处皆留下一串金红色的火焰，如拦路的绳索，如燃烧的屏障。点玉飞快地躲闪着，火焰追随着他的脚步编织成金红色的鸟笼，要将金翅的迦楼罗困捕其中，吞噬殆尽！

    “无穷无尽……”力量的来源无穷无尽，体内的功法转动得越来越快。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月泉淮咧开一个笑容，双目灼灼地盯着飞身逃窜的点玉，大笑一声纵身而起，如捕猎的鹰，如出鞘的剑，熊熊燃烧的火焰笼索在他的掌下轻而易举地碎裂，散成一片凌乱的火星。月泉淮俯冲而下，长风撩起他的头发，露出一双灼灼发亮的金色眼眸。

    “……正够格做老夫的食饵！来——！”

    火焰四散，整片天空好像燃烧起来了。大片大片的金红色肆无忌惮地将原本清澈的蓝色吞噬得一丝不剩。空荡荡的天如火，如血，嚣张地灿烂着、耀眼着，灼亮的光芒和月泉淮眼中明锐的金色交相辉映，如火焰之中爆发的两点金芒，明亮到摄人心魄。

    心脏深处仿佛被鸟喙轻轻啄了一下，点玉呼吸一顿，流畅的剑招在这一刻出现一丝裂痕。月泉淮冷笑一声，一掌破开点玉的招数，五指如爪，狠而准地锁向点玉的咽喉。

    “不堪一击，还想取老夫性命？”

    点玉狼狈后撤，将将躲开月泉淮这一抓，喉间皮rou却被月泉淮指尖带起的风扫得隐隐作痛。背后金红色的双翅一敛，点玉径直而坠，身后双翅划出两道金红的火焰。

    火焰如龙，熊熊燃烧，短暂地将追击的月泉淮逼停了一瞬，也给了点玉一丝喘息的时间。他翅膀一振，再次腾空而起。

    “哦……？”炽烈的火焰灼得人双眼发痛，却又眨眼间被月泉淮强劲的内力击得溃散无踪。长长的刘海一甩，月泉淮猛地回过头来，猛禽一般明亮锐利的双眼死死锁住点玉立在半空的身影，他嘲弄地哼笑一声，殷红的舌尖轻轻舔过嘴角。

    点玉静静地望着他，缓缓抬起了双手。

    “簌。”一朵火苗在金红色的天空中燃烧起来了。

    “簌。”又是一朵火苗燃烧起来。

    “簌。”又是一朵。

    “簌。”又一朵。

    “簌。”

    “簌。”

    “簌。”

    ……

    火苗像是听话的灵宠，眨眼间便如繁星般布满整片天空，布满了月泉淮的身畔，成千上万。月泉淮转动身体，四下打量着密密麻麻的火苗，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明亮而邪肆的笑容。

    点玉双臂猛然下挥。

    “轰”地一声，无数火焰冲天而起，转瞬间吞没了月泉淮的身影。火焰熊熊，绵延无尽，直燃烧到天空的尽头，绵连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炼狱。庞大的火焰放肆又凶猛地燃烧着，仿佛要将天空也一并燃烧殆尽。点玉默默注视着汹涌的火海，灼烫的风撩起他的长发，金红色的翅膀静静扇动着，他的眼睛里倒映出火的颜色。

    火海在烧。

    安安静静地燃烧。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低沉的笑声响起，安静的火海突然震荡起来，像是被笑得浑身颤抖。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响，越来越狂妄。在这片海的中央，火浪忽然疯狂的沸腾起来，骤然一阵金光爆射，火焰转瞬间腾起巨浪，如山呼海啸，掉头爆冲而去！

    “你百般谋算，一路装腔作势布置出来的北斗死阵，就只有这点能耐么？！”

    金红色的火焰中，月泉淮一身耀眼金光，大笑着冲天而起，如一只振翅高飞的金翅鸟。身旁的火焰都被他凶悍的内力撕得粉碎，化作星星点点，飘散着消失不见。

    火焰的巨浪来势汹汹，点玉来不及思索，身子骤然下坠，如一颗金红色的流星，划破云层和风。月泉淮收敛身势，扭头向下望去，只见点玉坠落不停。他呵笑一声，金色的双眸里露出嘲弄的讽意。

    指尖一弹，掸灭肩头一星燃烧的火苗，月泉淮俯冲而下，强悍的内力从天而降，击碎漫天火海，笼罩成一张捕猎点玉的网。点玉的回击被他尽数斩落，寒风猎猎，那双明亮万分的金色眼眸兴奋得让人望而生畏。

    火焰如落雨，如流星，在他身旁呼啸而过，却伤不到从火焰中诞生的迦楼罗。月泉淮的眸子比火光还亮，他嘴角笑容嗜血而猖狂。风将月泉淮的刘海掀起，露出那张年轻到不似凡人的脸庞。

    火雨同他一起坠落，他在繁密的火焰中大笑，酣畅淋漓。

    “小辈，还不够！”

    身畔呼啸而过的寒风像是割rou的利刀，仿佛要将他的衣服撕裂、rou身割碎。点玉在坠落中回过头来，他看见月泉淮紧追不放，那双金色的凤眸灼灼发亮。发丝都被狂风扯起，点玉身后双翅骤然扬起，他的身体在空中猛然一个急停，双翅一拍，点玉反手拔出月凌霄，如一根金红色的箭矢激射而出，自下而上撕裂风云，直冲月泉淮！

    “来——”一声嘹亮的断喝震撼天际，尾音里好似隐隐有神鸟高亢的啸叫。越来越雄厚的内力运转着，月泉淮大笑着俯冲而下，手腕一转，掩日魔剑在他手中反射出一抹刺眼的寒光。黑衣猎猎，长剑出鞘，他自下而上劈裂天地，一道耀眼的金光和爆发的金红猛然相撞！

    “噗嗤！”锋锐的剑锋捅穿皮rou，贯体而过，鲜血飞溅的细微声响被一阵更响亮的声音掩埋了。

    轰然相撞的气劲将远处的雪峰崩开一个巨大的伤口，流泻的积雪就是雪峰奔涌的鲜血。身体被拦腰斩断，雪峰鲜血喷涌，直到地上又积了厚厚一层才堪堪止息。

    “噗嗤。”月凌霄从天而坠，一头扎进厚厚的雪地里，剑柄上的幻月摇摇晃晃，摆个不停。

    “啪嗒。”一滴鲜血掉在正欢快晃动的幻月上，将这轮明亮的月亮染上一抹妖异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