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想你时风起
04:想你时风起
程行来时，班上同学已经落座的差不多了，推开门前男人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深吸了一口气端了个恰到好处的笑，才慢慢推开包厢的门。 副班长、课代表、学委…… 一一逡巡过去，缺席的还是那二位，周贝贝没来，钟明意亦然。 接受这样的意料之中对程行来说并不难，他不再是那个藏不住情绪的、没出息十八岁少年，他已经二十八了，甚至过完今天就二十九了。 掩盖下那些不该泄露出的情绪很容易，程行照旧和副班长打了个招呼，便又被当年交好的同学推到了丁昕旁边。 程行没办法，同女生交换了个目光，便顺从的坐到了她身边，席间二人被周围成家立业的那男男女女起哄了一轮又一轮，但二人都囫囵过去了没做多余的解释。 仍由这群人打趣，程行存的心思很简单，希望让消失的周贝贝知道，然后吃醋生气出现。 周贝贝很“讨厌”丁昕，这是那个暑假里他唯一能感受到周贝贝‘爱’他的证明。 至于丁昕配合的理由他也很清楚。 丁昕拿他当挡箭牌，挡那些恶心的爱纠缠她的男人。 丁昕喜欢的人死了，缉毒警殉职在克钦邦，尸体没找回来，官方只给丁昕秘密邮了这人的军牌。 这人去世后，丁昕说她这辈子不会再嫁给任何人了，所以这些年一直拿他当挡箭牌。 丁昕说是比他爱周贝贝的爱还爱的爱。 但程行很不屑，论谁的‘爱’更‘爱’，他为此没少和丁昕闹红脸，即使他嘴笨的说不过大律师丁昕，即使丁昕是他的法务部部长，即使丁昕的爱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他依旧觉得自己更胜一筹，然后默默给丁昕的工作‘使绊子’，给丁昕‘添乱’。 丁昕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举办这一场场没意义聚会原因的人，就像他是唯一知道丁昕和那个缉毒警故事的人。 程行单着这么多年是为了周贝贝，丁昕是为了那个给她们刑侦课当尸体、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回来的愣头青。 【程行你知道么，我见他的第一面，他就在演死人，你说怎么这么好笑呢，怎么会呢。】 “老程，你真是不解风情，这都多少年了，班上就你和丁昕了，你俩从哪方面不是绝配啊！” 说这话的是数学课代表，周贝贝最讨厌的数学课代表，程行的思绪被打断收回了落在丁昕脸上的目光，皱着眉看向了说话的男人。 周贝贝形容他是：鸡鸭杂交生下来的奇形种，既像大公鸡一样傲慢，还像鸭一样又爱惹事又胆小！一天到晚废话一堆，叽叽喳喳吵的不行。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行依旧赞同周贝贝的话，和丁昕交换了个眼神，丁昕便出来打圆场了。 “事业为重，目前公司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既然出来聚会，不如聊点轻松的话题。” “得了吧，老程的公司都敲钟了，忙啥啊，要我说你们赶紧结吧。” “只是敲个钟而已，才开始罢了，我不觉得我现在就该闲下来了，难道你们觉得么。” 程行见数学课代表不依不饶，本因周贝贝没出现就烦躁的心，顿时更堵塞了两分，说的话也夹枪带棒起来。 “听说你们公司在做新能源，我还以为你作为负责人会很忙，但看你这么有功夫管我和丁昕的事，想来也是不够忙。” 程行说话时始终未抬头看对方，自顾自给自己又倒了杯温水，润了润嗓子后他才继续道：“不知道你是真的闲，还是因为能力不够不得不闲。” 程行鲜少有针锋相对的时候，过去的那些年里，他大多是沉默的听着大家笑笑闹闹，有避不开的话题时才惜字如金的说上一两句，眼下气氛尴尬的情况让餐桌上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丁昕自然知道程行这火是因为那位，可其它女生却把程行这火当成了，他对自己的偏袒，同她交好的女生更是眼神暧昧的朝着她挤眉弄眼，丁昕扯了个无奈的笑，拍了拍程行的肩膀，道: “好了，吃饭吧，这个季节的樱桃最好了，既然菜还没上来，大家先吃点樱桃。” 话刚说完，丁昕便捻了颗樱桃放进了程行碟子里。 “算了，何必这么大火气，搞的很难看。” 说这话时，丁昕声音轻，只有坐在她身侧的男人能听见，程行松了紧绷的下颚，没再说话，拿起盘子中间的樱桃放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 众人看到老班长这动作，纷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叹起了丁昕的‘驭夫有术’，一颗小小的樱桃而已，就把炸毛的狮子的毛顺了下来，除了丁昕，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做到了。 不过这话，大家不敢再说，毕竟提了一嘴丁昕那位正屈在角落里，红着一张脸不说话呢。 丁昕可不会这么想，程行本来就很爱吃樱桃，这个樱桃狂魔从小就是如此，毕竟二人算是青梅竹马。 丁昕对樱桃的兴趣不大，看着篮子里红艳艳的果实，她反而兴致缺缺，丁昕吃了两个便又无所事事的刷起了手机，只是心有所念似的，女人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从‘樱桃狂魔’程行手里抢过樱桃，拿起手机目标明确的打开了钟明意的朋友圈，看清男人朋友圈里打包好的樱桃篮标签时丁昕浑身一震，就想将手机藏起来。 程行不知道丁昕又开始发哪门子疯，可看着人突然遮遮掩掩，他顿时也来了‘劲’。 夺过女生的手机，当他透过那方小小的电子屏时，看清钟明意的朋友圈背景时，一股毛骨悚然的酥麻感，从脚底蔓延至他的全身。 黄昏的樱桃园里，两道影子被夕阳拉的无限长，影子边全是被包装好的樱桃果篮，果篮上的标签和桌上的那篮标签别无二致。 ‘腾’的一声，程行立刻站了起来，伸手扯过了那半篮樱桃，对着手机仔仔细细的比对着。 “呵、呵呵。” 众人不解程行这又是发的哪门子无名疯，只是看着男人拿着果篮和手机笑的阴狠表情时，这帮人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大爷的！” 程行爆粗口也是罕见无比的一件事，但此刻他不仅爆了，还一脚踢身后的凳子，砸了果篮就往门外走。 “程行！” 丁昕见拉不住人，顿时也急了。 “说不定只是巧合，你先坐下来。” “巧合个屁！我很可笑么？” 说这话时，程行的手还紧紧攥着丁昕的手机。 “原来我找了个寂寞。” 程行自嘲的笑着，一页页的滑动着钟明意的朋友圈，虽然朋友圈的内容很杂乱，但无一例外都有那片樱桃园，有的是照片，有的是视频，照片里只有模糊的影子，视频里大多被做了变音处理。 ‘钟明意，你能不能动作小心点，别踩坏了我的樱桃！’ ‘好好好，知道了~小暴发户。’ ‘滚，不许叫!’ 程行一遍遍的回放着这段视频，开始男人还在笑，越听到后来，男人的眼圈越红，说话的语气也哽咽起来。 “丁昕，我很可笑么？” 丁昕不知道怎么安慰程行，程行此刻的表情比当年她跑去警局找局长要名额随行去缅甸找周启岩被拒，哭着被程行拽回来回来的难看表情有过之无不及。 【丁昕，我比你想象的要爱周贝贝，十年二十年都无所谓，只要我的终是周贝贝，只要是周贝贝就行。】 想到这，丁昕再说不出‘算了吧，程行。’这样轻飘飘的话，但又无法为周贝贝的选择找个合理的理由，看着男人红着眼眶无助的问着她‘我很可笑么’，她只能轻轻的从男人手里拽回手机，一如当年程行在机场囚她那般一遍遍徒劳的说着‘先冷静下来啊，丁昕’。 “先冷静下来，程行。” 【至少把今晚这个过场走过去。】 丁昕看向程行的眼神里无声的传达着这句话。 只要走完这个过场，丁昕觉得她一定带着全项目组全公司的人陪程行去抓周贝贝，就像当年程行陪着她去克钦邦找周启岩一样。 “钟明意今天也在虞园！” 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句，程行强撑着的表情寸寸龟裂。 从程行开始因为钟明意的朋友圈发疯时，周围的同学也想起了这位总是缺席宴会的富三代。 “快、快刷新啊丁昕，钟明意刚发朋友圈了！” 丁昕听到这话也是一愣，刚准备刷，手机又被程行抢了过去，一刷新，果然看到了那条朋友圈。 ：服，冻死小爷了，讨价还价还得看她。 配图是女生插着腰的背影，放大看是和大货车司机‘吵架’的图片。 “这是虞园门口吧，1分钟前，我刚上厕所好像确实听见了有人在说什么大货车占——” 女生话还没说完，程行“咚”的一声撞开了大门，只给众人留下一个背影，便急匆匆的朝着大堂奔去，踢踏踢踏皮鞋砸地声比他的心跳还响。 可此刻的程行哪顾得上周围人看热闹的揶揄表情，风度算什么呢？什么都算不上。 如果有人生留影相机，那么观看这段的观众一定会感叹，感叹二十八岁的程行和十八岁没有区别。 此刻的他，一如那年穿着耐克空军一号，在绿皮火车上奋力跑了九节车厢只为在火车彻底驶出站台前，再大声的坚定的和周贝贝说一句【周贝贝，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的、十八岁的程行。 程行消失后徒留一室满脸兴奋的吃瓜群众，不过见程行往外跑，有一小部分同学也急匆匆的追上去了，毕竟大老板的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丁昕看到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同学，头疼无比的皱了皱眉，心里哀嚎着。 【法务部就一天也别想闲！他大爷的程行，我欠你的啊！】 “我靠，程行原来真是男同啊！” “啊？” 丁昕觉得自己还真是跟不上身边老友的脑回路，不过扫到其他女生一脸兴奋的目光时，她急的脸一红，情急之下说出了程行的秘密。 “什么男同啊！是为了周贝贝，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丁昕不是没听过刘子璇在她耳边叭叭这，但为了程行她一直都是隐晦的警告着女生别再闹也别再写那本书，但此刻她觉得不能再放任刘子璇瞎闹了。 就程行的犟种性格让他知道了自己被别人将他和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凑在一起写什么小说，她坚信程行一定让刘子璇吃不了兜着走。 “程行从头到尾只喜欢周贝贝，他性取向女，刘子璇你别再闹了。” 比起接受程行是男同，听到程行是为了周贝贝，剩下没来得及追去看热闹的女生脸上的惊讶表情更精彩了，她们觉得这更离谱，倒不是程行喜欢女人离谱，是这个女人是周贝贝离谱，她们明明记得周贝贝和程行没什么关联啊！ 一直缩在角落疯狂取材的语文课代表叶棠，一脸兴奋的干了面前的柠檬水，紧接着又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刘子璇，我怎么说的，我怎么说的！！！我就说高中那会儿程行喜欢周贝贝！大爷的，你非要说他喜欢钟明意！痴线！” 叶棠是广东人，也是周贝贝在班上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当年周贝贝不翼而飞，她是第一个发现的，程行第二个，她找的时候程行没少打电话求她再找一找，不过这也是她和程行的秘密。 彼时的叶棠正在中山大学念中文系。 “痴线！你就等着程行和贝贝给你寄律师函吧。” 叶棠是眼下当红女编剧，古言现言都能看到她的大名那种当红女编剧，而刘子璇则是丁昕的好友，是眼下网文届数一数二的耽美大作家，也是说出“我靠，程行原来真是男同啊。”那位…… 二人不对付了很多年，从选语文课代表开始就不对付，在发现对方都在写以程行为原型的小说时，二人不对付到了极点关系恶劣的空前绝后。 叶棠笔下的程行：深情犟种他超爱男主，女主周贝贝。 叶棠的依据是她在医务室门口吃到的第一口新鲜瓜，瓜之大到她谁都没说，并且默默的打开了word文档一写就是这么多年…… 那是高一运动会，周贝贝被迫报名了2000米结果贫血晕倒了被送进医务室。 叶棠奉命去医务室拿维生素，意外之喜的发现了程大犟种的秘密，透过门上小小的玻璃她看见程行一边抹眼泪一边拿着碘伏球给昏迷的周贝贝清理膝盖上的伤口，哭的那真叫一个惨。 不知道的还以为周贝贝是得了什么顽疾要截肢，那场景真是震碎她的天灵盖的同时又很诙谐，程行憋着声音抽抽搭搭的样子太幽默了。 叶棠和程行是初高中同班同学，这么多年了她可从未见过程行这么小男生的样子。 至于刘子璇笔下的程行：拧巴腹黑扭扭捏捏受。 刘子璇写这对CP没什么逻辑依据，非要有就是看脸，叶棠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刘子璇文笔确实牛叉，写的程行和钟明意煞有其事，但叶棠仍旧对她这种拉郎行为很不齿。 刘子璇腐眼看人基，更何况是‘人设’这么贴的两个男性，而且高中三年钟明意就是特别‘在意’程行，程行和周贝贝说话他要发疯，和丁昕说话他也要发疯，无时无刻不在因为程行发疯。 刘子璇印象最深的一次，篮球比赛结束钟明意扯着程行的球服领子就是一句“程行你能别那么朝秦暮楚，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么，周贝贝和丁昕你他大爷的两手抓是吧！” 总之二人都‘有理有据’ 最后二人在看过彼此的文章后都留下了千字恶评…… “不和你废话了，我要出去取材了，刘子璇我劝你就此打住，等老班长知道了一定告你！哦，告你的人就是丁昕！” 说这话时，叶棠暧昧的看了眼正在安抚刘子璇的丁昕。 “丁昕，你放心在我书里，你是绝对大女主，不是男女主的工具人！” 说完，叶棠对着刘子璇做了个鬼脸，提起包直奔风暴中心。 “大爷的！我不信！！” 刘子璇觉得没看到结局她绝不死心，说着也追上了跑出去的叶棠。 “刘子璇——” 丁昕的‘刘子璇你别闹了’还未说完，就发现班群里已经开始疯传程行拽着周贝贝，把钟明意推到在地的视频了。 未深想，丁昕拿起手机迅速敲击了一串专业度满分的声明，用人话说就是：你们再乱传播，程行饶不了你们，整个行舟法务部一定会找上各位发帖人让传播的人都收到一张新鲜出炉的火热传票。 丁昕的话很有威慑力，行舟法务从无败绩的威名更有威慑力。 果然，上一秒还在群里狂欢的人看完丁昕的话麻溜的纷纷撤回，看着一连串的撤回提示，丁昕露了个满意的笑，复提起包按照视频里的位置在大堂里找到了被老同学们包围起来三个当事人。 可丁昕刚挤开包围圈，站定在程行身侧还未等她开口，她和众人便看到了一身凌乱西服的男人攥紧着拳头哽咽出声。 “周贝贝！今天是我生日，你答应过我的，你会祝我生日快乐！是你亲口答应的！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你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