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好吧其实我也不确定这章能不能讲到去医院，我只是想把我能想起来的细节都写下来。

    上一章我们说到小狗来我家拿他的项圈，似乎好像氛围还不错，但是那天我们的收场其实相当地不愉快——最起码对我单方面是这样的。

    小狗摔倒了所以我帮他把散在地上的拉菲草和项圈那块似乎是吊牌的皮子拿起来，然而小狗很紧张，他一个扑身把东西抢到了自己手里。

    “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说。

    “xxx？”我瞥见吊牌上的字。

    “啊……对！这样，呃，如果我的狗在外面丢了就可以让大家都知道这是我的狗。”小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那你最好在背面印上电话号码或者别的什么联系方式。”我好意提醒了一下，觉得写他的名字有点奇怪，但是也就让自己忽略了这件事。

    “嗯……哈哈，你眼神还挺好的，也没看你戴过眼镜。”小狗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护好，好像生怕我看到一样。

    我当时就有一点兴味阑珊，以为他怕我弄坏了他的东西。

    当然我也知道那种东西我赔不起——谁家好人给狗买个项圈都要买爱xx，但是也不是我让他摔倒的，虽然可能有我在旁边讲笑话的缘故。反正我有点委屈，因为我只是想要帮他捡个东西，但是他好像我是什么豺狼虎豹一样，我不喜欢显露出来我伤心，所以只能拿出自己最擅长的表情——板着脸，死鱼眼，像是爹妈死了五百年，别人又欠我八百万的臭脸，语气也冷淡下来。

    “5.3，初中差点就要去当空飞了。”我尽力扯了点别的话题。

    “好厉害！那你为什么没去啊？”小狗蛮会社交的，他应该看出来我心情不好了，很捧场的夸了我。

    但是他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我最讨厌有人用这种语气问我这件事了。

    “你这么厉害，那你为什么不去考清xx大啊？”

    是因为我不想吗？

    我承认我当时是有一点迁怒，其实我不该对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这样的，我很讨厌情绪不稳定的人，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情绪不稳定。

    “那种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吧。”我缓缓地深吸一口气，“东西也拿到了，经理回去吧。”

    我当然也很想考上空飞，但是我们那届不招女生。

    男生好像是三年一招吧，女生不是每次都招，具体地时间久我也不太记得了，但是我深刻地记得我做完各项体检之后我们老师告诉我是不招女生的时候的心情。

    后来想想小狗可能还是被我的自怨自艾情绪给波及到了。即使招女生我也不一定能过关，高中的时候好像又招过一次，而且那次女生是可以的，具体我去没去什么情况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是前文也提到过，可能是因为我皮肤薄，紫外线过敏，不能久晒太阳，所以这东西本来就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初中的时候这个毛病不大体现出来，所以每回想起的时候也就只能记起老师跟我说你是个女生所以没办法的样子。

    总之这份心情在我妈回来跟我打听事情的始末的时候达到巅峰。

    “哎呀，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记挂着这么点事呢？”我妈听我说完乐不可支，她总觉得我的问题都是小问题，听我说完那些小心思她只会觉得我挺好笑，所以我很少跟她说了。果不其然，她这次听了又在那里乐颠颠地笑。

    “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她笑完又凑进些，声音压的低低的——这房间里除了我们母女俩没有第三个人，不知道她为啥要摆出这副说悄悄话的样子来。

    “没有。”我否认道。

    “你要是对人家一点想法都没有，你至于跟我说这么多？”她嗑了一口瓜子，一幅对我知之甚深的模样，“你撅个腚我都知道你要拉什么x。”

    “诶，而且你不都说了，那小伙长得挺帅。”她又鬼鬼祟祟地凑近了些，“被你这么说可不容易，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夸一个真人长得帅。”

    “有想法又怎么样，没想法又怎么样？”我死鱼眼盯着她，“小时候不让我谈恋爱，长大了又指望我一下子嫁出去？”

    “咳咳，那倒也没必要一下子，但是可以慢慢来了嘛——谈个恋爱又不犯法。”她把瓜子往盘子里面一放，挺严肃地说，“阿知，你看，人家在咱们家摔倒了，就算不是咱们的问题，我们是不是也该关注一下？”

    是这个理，我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你没有关照一句，反而给人家甩脸子，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这是不是不太好？”

    “我没甩脸子。”我反驳了一句。

    “行，不算甩脸子，反正就是没关照也不合适对不对。”

    只能勉强算对，我十分勉强地点了一下。

    “那咱们也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他也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你改天拿点什么吃的喝的，或者你们年轻人喜欢用的东西慰问慰问他，赔个礼、不是，说两句软和话，你们是不是就不这么尴尬了？”

    这绝对就是想说赔礼道歉吧？我死鱼眼没压住，向上翻了个白的。

    “你别管赔礼不赔礼的，这是做人基本的礼数问题。”

    “行行行，我知道了。”

    “你看看你，姑娘家家的，天天一副这样的表情。女孩子呀，要会……嗯，伪装，这男的吧，就喜欢……”我妈还要跟我分享一些她的什么恋爱心得，我听得只觉头大。

    “够了，”我冷着脸打断她，“我管男的喜欢什么？没有男的的时候我活的挺好的，咋有个男的我就得先管他喜欢什么了？”

    我心里难受的紧，一难受我就想跑步，我在玄关把鞋穿好，大声地冲我妈喊：

    “我的喜好是最重要的，其他所有都得为此让步！”

    说罢就摔门而去。

    然后在电梯间遇到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小狗。

    很好，刚刚我说的话他肯定听到了。有的人她看上去活着，其实内心已经死了。

    但是小狗出奇地体贴，什么也没说。

    我是那种两个人什么也不说也不会感觉尴尬的人，反而是要没话找话才会让我觉得难受，所以不管小狗此前无故徘徊在我家这层，且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事我都不爱追究，也不喜欢细想。

    小狗陪我一起跑了步。

    最开始我觉得他这样还挺烦的，因为我不喜欢为了另外一个人调整配速，而且我本来就不是为了科学地锻炼身体，只是一种情绪发泄而已。但是他跟了一会儿我又觉得还行，反而比往常跑的时间久更多。

    结束的时候他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已经被内啡肽拯救得差不多了，就斟酌着开口，“因为我的……特性吧，比较特殊，这不重要，反正我无法接受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然后跟我妈小吵了一架，仅此而已。”

    这是因为我过去的一些个人经历，这里就不细讲了，反正我对于三次元真实的男性整体报以一种不太好的观感。再加上我身边含铜率蛮高的，所以我一度以为我会找一个合眼缘的跟我妈出柜——虽然目前为止我的心平静如水。

    “嗯？”现在想来，小狗当时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喜，他嘴角比ak都难压，“啊，是这样吗？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吧……呃呃，我是说，不恋爱也没什么。正常与不正常什么的，本身也只是外界的一个定义吧？有时候别人总喜欢把一个人的性格归咎于他过往的经历，认为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创伤，或者家庭怎么怎么样的，但是我觉得与那些无关，自己始终是自己……”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我看着他努力想要表达自己看法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对！好像是这样。”小狗连连点头，然后声音降了一个调，问，“是什么意思啊？”

    我忍俊不禁，逗他，“什么什么意思？这不是字面意思吗？我，和我，”我比划了一个转圈圈的手势，“周旋了，很久，还是，要做我。”

    “因为……‘我’是有很多侧面的，在佛教里面，一个人是由很多‘我’组成的……在这里你可以不把它理解为一个人称代词，就是不理解为自己，而是理解为自己的一个侧面。就是……单纯由情感构成的我，由理性构成的我，还有其他别的什么构成的我。”

    “多重人格？”小狗问。

    “大差不差吧，但是还没精神分裂。对，就是还没精神分裂的你，的每一个人格，他们之间相互打架，在情感与理性的拉扯之中，最后逐渐确定了自己，忠于自己，成为自己，也就是‘我’。”

    “这回真的懂了。”小狗笑眯眯地说，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你真的很厉害诶，我原来怎么也学不会这种东西。”

    “嗯？是么？我觉得你很会转化呀，如果你不说多重人格之类的，我还想不出一个更加白话的解释。”我还向他举例了我小时候，用文言文翻译文言文的光荣事迹，对我来说他们真的就是字面意思而已。

    总之跟他相处的还算愉快，就忘记了本来想要跟他提辞职这件事情，又约了明天早上一起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