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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于是那晚,两人就着数点梅花、半地残雪,畅饮了一夜。那人话不多,泰半是怀璧在说。怀璧因这一路自北向南有不少新奇见闻,絮絮叨叨说着,倒也不觉寂寞。说到酒酣时,沉沉睡去,竟连名字都未通过。次日酒醒时,怀璧已在自己屋中。猜测定是昨夜那人将她送了回来,便想过来道个谢。敲响房门,那人却不似前夜那般回避,从容出来相见,面色温润、行止谦谦,正是闻雨声。怀璧见他气色甚好,一夜畅饮,兼之风寒在身,整个人却精神奕奕,全然不见宿醉之态,不由心生佩服。抱拳道:“多谢兄台昨夜送我回来。”“昨夜?”闻雨声微微一怔,旋即却似反应过来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该的应该的,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其后,两人又一来二往数场,渐渐熟稔。直至怀璧启程,约了京城再会,才依依分别。“顾贤弟住在这里?”闻雨声唇畔常挂笑意,声音和煦,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是啊!”陡见故人,怀璧一早上的不快一扫而尽。初晨有些清透的日光之中,少年神采奕奕,一身劲装,别有一股勃勃的生机。似春日生发的草木,沐在日光下,从头到脚都透出一股轩挺向上的势头。闻雨声一笑。桌旁的卢郎中见这两人望向彼此的眸中都透着亲切融洽,不甘寂寞地围观了片刻,终于逮着个闻雨声点菜的当口,拱手行了一礼:“闻大人。”“卢大人有礼。”闻雨声从容回了个礼。低头见桌上抛着一个钱袋,随手捡起来,笑道:“这是哪位大人要请客?”方才闻雨声突然进来,卢劲冷不丁手一抖,钱袋落在桌面上,竟未反应过来。此刻被闻雨声捡在手中,额上不由冷汗直冒。闻雨声可不比这头脑简单的武将。他十九岁中榜眼至今,在这宦海已沉浮了数个年头。卢劲正要开口,那“头脑简单”的武将已快嘴快舌先了一步:“是卢大人的。卢大人要……”“闻大人说的对,下官正欲请两位大人吃饭!”卢劲忙抢过话头,急急道。怀璧微微一怔,有些茫然地看了卢劲一眼。卢劲却只顾盯着闻雨声手心的钱袋,连眸光都无暇分向这边一眼。怀璧心中轻轻一跳——那钱袋中莫非不止几两碎银子?她下意识望向闻雨声。闻雨声眸光与她相触,回以一个安慰的笑:“卢大人好阔气,拿东海的珍珠请我们吃早饭!京中竟有宵小污蔑卢大人小气,往后再听到此等流言,某第一个为卢大人抱不平!”怀璧浑身一震。好你个卢劲,竟在这里等我!朝中往来,几十两银子还能勉强说是同僚情谊;这一袋子东海珍珠,想扣个私相授受的名头简直轻而易举!怀璧投向卢劲的目光淬了几丝凛意,将手中筷子一撂:“卢大人既这般豪阔,某怎好拂却大人美意,大人,楼上厢房请吧。”卢劲起身的腿微微颤抖。御史台与翰林院只隔了一条长街,伙食却较那边不知好了多少。闻雨声中午常常过来这边蹭饭。“还是你们孟大人会享受!我们那边的厨子,给你们这位切菜都不配!”闻雨声将饭碗一撂,拍拍已停筷许久的苏晏,笑道:“今日多吃了几块rou,感觉腹中有些油腻,昨日见你得了块上好的梁州茶饼,走,带我刮刮腹中的油星去。”苏晏让开他的手,起身将碗筷送还厨下,率先走出了饭堂。苏御史没说“不”,那便是答应了的意思。闻雨声连忙追上来。苏晏衙房收拾的十分整洁,桌面上坚壁清野,不见一丝杂乱。案上摊着一份折子,墨迹停留在中间处,未题名讳,未加印鉴。闻雨声原是苏晏衙房的常客,近些日子却因为处理百官进京之事有些繁忙,跑的比先头略少了些。一进门,十分熟稔地大剌剌一坐,眸光便忍不住四处打量。苏晏颇长于金石古玩,衙房内常有一些别处见不着的宝贝。只滴溜溜转了一圈,便被他桌上一方砚台所吸引。那砚台形制古朴,一看便知不是今物。闻雨声快步踱向桌边,端起那块砚台把玩:“啧啧,清河,果真世上没什么宝贝你淘不到!”苏晏没有理会,径自走进里间取了茶饼来。出来时闻雨声已放下了那砚台,脸色却有些不豫。苏晏微抬眼皮,觑了他一眼,转过身兀自烧水煮茶,眸光并未在仿佛正生着什么闷气的他身上多停留半分。半晌,闻雨声终是自己耐不住,冲过来:“清河,你这折子上写的,是什么意思!”苏晏垂着眼皮,将铜壶中的水缓缓注入釜中,袍袖缓缓起落间如流云浮动,自有几分动静相宜的写意。徐徐道:“霁明看见是什么,便是什么意思。”“你、你当真要上折子弹劾顾怀璧?”那日燕归楼外,可是他催着自己前去为顾怀璧解围。“有何不可?”苏晏往风炉中添炭,淡淡道:“身为朝廷命官,违令赌博、当街斗殴,哪样不有悖法度?”“可那日李二出现的时机蹊跷,明显是有人当着你这位御史在时做戏!”苏晏拿手中的勺轻轻撇了撇釜中的浮沫,眼皮子都未抬:“那又如何?”“如何?”闻雨声惊讶:“你这么做,岂不是恰恰中了他们的计?”“中计?”苏晏微抬眉眼,定定望向他:“顾怀璧赌博了吗?”闻雨声被他问的一怔:“赌、赌了。”“打人了吗?”“亦…打了。”“因为他是将军、打了胜仗,法度就要为他所枉?”“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闻雨声被他问的结舌,半晌方将思路略顺了顺:“你说的道理是没错,只是你这样,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你明知他是为了陈阁老……”苏晏淡淡掀了掀眼皮,回给他一个“你是头一天认识我?”的眼神。闻雨声讷讷闭上了嘴。须臾,终还是忍不住轻叹:“这么说来,那五十两银子你亦不是开玩笑了?你当真要他赔你?”“为何不要?”“你也知道他近来缺钱缺的紧……你一向手上大方,一年下来给小厮的赏银都不止这么些!”闻雨声道:“何况那衣裳也就罢了,什么书值那么多钱!”说话间苏晏已筛好茶,转身自身后的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他。“嗯?”闻雨声准备的一腔话才开了个闸,见到递过来一本书,愣了一愣。“你不是问什么书吗?”苏晏淡淡应,又垂下头,继续摆弄跟前的茶具:“……这本。”闻雨声只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