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泳池再遇

    方听平时几乎见不到周承的人，只能去警局门口堵。

    起初周承是喜欢的，和警队的兄弟们一起走过，有个貌美如花的女朋友在门口等着，幸福又骄傲。但久而久之就倦了，像来看场子捉人的，找不到人就往单位跑。

    他冷冽着脸，方听只当他是太累了，“阿承，我给你熬了汤。”

    她将手中的保温饭盒高高举起，不避讳手上的两个创可贴，目的很明显就是来讨心疼的。周承握上她的手迎合，面色不改，“怎么这么不小心？”

    人被带到食堂去，这个时间不是饭点儿，食堂没什么人。阿姨们都在收拾后厨，碗筷碰撞的声音时不时的作响伴奏。认识的会抬头打个招呼，问候一句这是你女朋友吗，真好看真幸福之类的客套一下。

    周承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方听替他拧开保温盒，鸡汤味鲜香浓郁的飘散出来，他嗅了嗅说真香。

    方听双手拖着下巴，看着他喝，问着想问的话，“这周末有时间去拍结婚证件照吗？”

    周承怔住，继续埋头喝汤，直到碗底的汤汁蒯不出来了才反问，“民政局不就能拍吗？”

    “民政局拍的不好看，提前去拍一下嘛，哪里不好还能修。”

    周承把盖子扣上，腾出手来握住她，双目含情，“宝贝，警队最近确实太忙了。这周末要是能抽出空，我们就去，行吗？”

    方听略滞，这种搪塞的话也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她尊重他的工作，心底再怎么抽搐着难受也不会说，乖巧的点头。

    她被周承送出来，坐上出租车。盛夏的雨来的快也急，细细的雨丝倾斜洒落，浇打在车窗上，上方漏了一点口透气，雨水也顺着崩落至眉眼和发梢上。她原本是头靠在车窗上的，被溅到，便关上窗坐好。

    她喜欢周承，很喜欢。喜欢他意气风发，喜欢他英姿潇洒。警校经常和乐团合作汇演，邀请他们出节目，方听都是第一个往上冲的。追了他两年，她能感觉到到周承对她也是有意向的，但不知道在固执什么，一直没答应。直到周承快毕业家里安排相亲，都是一些官场上朋友家的孩子，他不接受就把方听搬出来挡枪，这才算在一起了。

    雨越下越大，她没有伞，也不知道去哪。刚好路过她常去的游泳馆，便叫了个朋友过来陪她说说话。

    梁今雨抵达游泳馆门口，收起雨伞抖了抖，在脚垫上跺了下鞋底的水，推门进去。她走进去见到方听，看她已经换好泳衣了，“我还以为你没有泳衣，给你带了一套。”

    方听抻抻胳膊腿开始热身，“我之前在这里存过一套，你快换好来找我。”

    梁今雨点点头，再过来时，人已经游了一个来回了。她和方听是大学同学兼舍友，现在也是一个乐团的同事，她模子上有几分落寞都逃不过梁今雨的眼睛，她坐在泳池边，两只脚扑腾着水，“听听，你们家周承又把你打入冷宫了？”

    她打趣，说方听跟周承在一起，就像那古代冷宫的娘娘。哭天喊地，也寻不来人。偶尔寻来一次，能乐半宿。

    方听游过来，将泳镜扯开移到头上，双手趴在池边，“他真的太忙了，婚礼的事情半点精力都分不出来，我一个人忙前忙后的。今天我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去拍结婚证件照，他竟然说，民政局不是也能拍吗？”，她讲的绘声绘色，恰逢适宜的学着周承的表情和口气。

    今雨笑笑没说话，她若想说周承的坏话，伴随着喷出来的唾沫都比这个泳池里的水还多。女人在爱情里难以自拔的时候，谁劝都没用，更何况人都走到结婚这个地步了，她能做的就是陪伴，给听听陪乐呵了，回头就忘了。

    方听拍拍梁今雨的手，“下来游两圈。”

    今雨刚要往下跳，侧方一个身影走过，把她的视线也带过去。他赤裸着上身，肩膀宽阔，宛如雄鹰展翅，腹肌分明，刀雕刻的一般，腿部肌rou线条同样优美，步态稳健而有力。

    方听也朝他看过去，头不自觉的跟着他摆动，他走起路来慵懒性感，那双暗眸勾魂摄魄。

    男人穿着泳裤，想不注意到三角地带的庞然都难。梁今雨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儿，小声嘀咕，“他看起来能做一整晚。”

    听听连忙拍打她，“说什么呢！”

    今雨错愕问她是不是认识，她没说话等于肯定回答，今雨的双脚在水中止不住的晃也难掩内心的激动。那边扑通一声响，男人跳进泳池激起一圈涟漪，与水融为一体在其中快速穿梭。

    “推给我！回去就推给我！”

    听听说她不认识，今雨根本不信，她起身要去包里拿个香水喷。听听一个人回到池边坐好。又碰到了，这次也是巧合吗？他给买了婚纱，要不要说句谢谢。他刚刚走过好像没有注意到她，要不趁现在溜，装没见过。

    下一秒，她的脚腕被死死攥紧，猛地跌入水中，惊呼一声后，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漆黑一片。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口鼻，强烈的窒息感将她包围。她迫切的渴望呼吸，双手和双脚疯狂地挣扎着。

    绝望时刻身体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向上浮起。她的头终于露出了水面，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她大口的呼吸，贪婪的汲取着氧气。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控制平稳漂浮在水面上。

    韩九一抹坏笑，“你不会游泳啊？”

    她当然会！只是被吓到了。她两排牙齿咬的嘎吱响，脸上的青筋和眼底的血丝都被逼出来了，多熟的朋友都不能开这种玩笑，更何况是这种不熟的。

    方听的心跳平稳了一些，收回恶狠狠瞪出去的眼神，要往池边走。腰部被一只大手揽住，两具身体倏而贴近，她就穿了一件泳衣，不暴露，但很薄。男人胸膛的温热隔着衣服传给她，大腿的肌rou清晰的触碰到她，她猛地缩回。呼吸就打在她头上，这般近的距离，她只跟周承有过。

    “你想干什么？”，她下意识的交叉双臂挡在胸前不再与他贴近，推搡着要走。

    她越推搡，韩九搂的越紧，几乎想和她揉成一体，“生气了？”

    今雨一回来就看到俩人搂在一起，急忙往回走。俩人明显是认识的，她不适合掺和进来。

    “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我是周承的未婚妻！”，方听真的急了，不顾自己会不会再次埋进水里，窜着劲手脚并用踢他打他。

    水的阻力的大，不疼不痒的。韩九控制好分寸，挨了几下打将人撒开，颇有耐心的解释着，“开个玩笑。”

    方听吼出声，整个泳池都回荡着她的声音，“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她回到岸上，拿了条毛巾把自己裹紧。刚刚的瞬间还心有余悸，她坐在椅子上侧过头不去看他。

    韩九也过来，站在一旁，摸了摸自己的头，水滴随即迸溅。他缓缓蹲下身子，语气轻飘飘的，“别生气了，请你吃饭。”

    她把头转过来一点瞥他，看着就烦，她说不吃。

    “送你这么贵的新婚礼物，吃个饭都不赏脸？”

    听听双手抱胸，“我可以还你！你真的很奇怪，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你？”

    韩九唇边凝笑问她是不是不想见到他。

    当然，方听脱口而出后，话才过了脑子，补上一句也不是。他毕竟是周承的朋友，话讲太狠是不好的。

    男人两根手指捏上她的小臂中段晃了晃，“别生气了，那是送你的，说什么还啊。”

    方听瞧着人好像道歉还挺真诚的，气也消了几分。

    经理来的很是时候，破了这尴尬的氛围，“韩总，宠物店把您的狗送来了。”

    韩九点头，起身拿毛巾。方听以为他要走了，松敞着身子也要起来。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突然占满她的瞳孔，“不生气了吧？”

    她被这突兀的贴近吓的吞咽口水，怔了几秒后才点点头。

    韩九笑着走了出去。方听也没心情游了，不知道今雨干嘛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她也准备撤了。

    换好衣服来到大厅的时候，韩九牵着一条黑狗推门出去，腕上还是那条爱马仕的方巾，她鲜少见人会把方巾系在手腕上，别有一种格调。

    今雨老早就等着了，逗了逗韩九的狗。不凶，但怎么逗都不理。韩九出来把狗带走，还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她过去挽上听听的胳膊，“真帅啊，那眼睛，下三白。跟周承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是不同，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不经意的一瞥就充满气场。周承是很学长的感觉，只不过工作了一年多被磨掉了几分。

    方听问经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经理说比她们来的早，先停了车，把狗送到旁边洗澡，而后过来的。

    她完全是兴起才叫今雨过来游泳的，难道又是巧合？

    今雨拉着她往外走，问她有没有听她讲话。她说没注意听。

    “怎么？魂被刚刚的帅哥勾走了？”

    “你别瞎说，他是周承的朋友。”

    “周承的朋友？你跟周承的朋友抱一起，婚前戴绿帽，真没看出来啊。”

    方听急着去捂她的嘴，叫她别乱说。今雨不在意，她知道听听干不出来这样的事，但她瞧不上周承那股子正官味儿，这人要是能把听听撬走也是不错的。

    韩九回到公司，员工们已经陆续去吃晚饭下班了。陈修远提醒他查收邮件做批复，他嗯了一声。一年前韩九带队，搞出来个安卓app的壳（用来保护应用源码不被非法修改或攻击的），一炮而红，广泛应用在市场上。很多公司慕名来合作套壳，就有了如今的红九网络安全科技公司。但实际上，加壳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公司大半的人手都在为境外的一款软件做安防保障。

    他粗略的看过每一份邮件，无非就是一些请长假的，资金请示批准的，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0529凑过来，前肢搭上办公桌嘤嘤了一声，看样子是饿了。韩九摸摸它的头，从抽屉里拿出个罐头给它吃。他和狗的三餐都很规律，今天破例下午去游泳了，便耽搁了。

    0529是一条纯黑色德牧，身上没有一点斑斓的花色。韩九出狱的时候，国内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从小灵通到智能手机，从qq到微信，从现金到电子支付。变化最快的那几年，他都是在狱中度过的。从前的网吧乌烟瘴气，现在的网吧科技感满满，各色的霓虹灯带闪烁刺激着视觉感官无限放大。

    他拿着身份证进去，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上面一贴，网管清楚的念出他的犯罪记录。他无地自容，不需要人撵，自己就灰溜溜出来了。

    他在路边遇到了0529，它看着只有几个月大，黑乎乎的一小团，瘸了一只腿，上面绑着一条爱马仕的方巾，就是他手腕上那条。韩九本就只是分给他一块馒头，它像是认主一样跟定了他。他跑得慢，追不上韩九，歇一会儿然后使劲儿的追，追上了再歇一会。

    它怕自己追不上韩九，更怕韩九觉得它没追上来。韩九身上的钱不多，都用来给它治腿了。他在路边蹲着，望着马路对面的饭馆发呆。0529就陪在他身边，嘤嘤的安慰他。

    韩九叫它别哼唧，你都有人要了，我还没人要呢。

    0529吃干净罐头，叼着盒子扔进垃圾桶。它没吃饱，又过来了，双前肢扒着韩九的大腿，收起后用腹部温热的软毛蹭韩九的脚踝。

    “你他妈是公狗，别撒娇。”，韩九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在加快。

    0529听话的跑到沙发上卧着，他已经快两岁了，单人的沙发他卧上去好大一团，偶尔哼唧一声像在喊他快点。

    韩九关上电脑起身，它立即跳下来，摇着尾巴绕着韩九转圈圈。

    “吃饭，现在就回家吃饭。”，韩九看着它着急的样子直好笑，它要是会说话，刚刚窝在沙发里就一定是在喊饿死狗了，饿死狗了。

    0529叼上韩九的帽子，用屁股拱开办公室的门，无声的，不断地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