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毕竟我可是白送了20%的面料，”舟横似笑非笑，“沈总应该高兴不是吗，要得多，说明我肯定了素辛的前景。”

    沈星渡暗骂一声老狐狸，她就知道那面料没那么好拿。

    不过好在她也在她的意料之中，算是预算内的支出，所以她适时淡了神色，只问他：

    “舟董的意思是，只要我答应20%，你就肯签合同？”

    “是。”

    “成交。”

    沈星渡话落，赵斐默契地递上另一份文件，“舟董，请。”

    舟横：“……”

    对方准备之充分，让舟横都有些侧目。

    他顿了两秒，随后笑，“沈总这么干脆，倒让我觉得自己方才要得少了。”

    沈星渡眨了眨眼睛，“可是舟董方才已经答应了呢，不会跟我赖皮吧？”

    她晃了晃手机，“可我刚刚又不小心录下来了诶。”

    舟横：“……”

    行，她狠。

    舟横收敛了笑意，看了下合同，除了比例外其他都没变，问她：“那送的20%沈总不加上去吗？”

    “既然是送的，写上合同多伤情分，而且我也相信舟董不是那样的人，对吗？”

    嘴里说着情分，倒也没见她删录音。

    舟横哼笑，也懒得跟她计较，看在她能力不错的份上，他可以容忍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缺陷。

    果断地签上字之后，他把文件递回给沈星渡。

    “第一批货什么时候来取？”

    沈星渡伸手去接合同，“今天吧，待会儿我的人就会过去。”

    舟横蓦然把手收紧，沈星渡那一下竟然没能把合同抽走，她朝对方看去，就见舟横睨着她，“这么急？”

    沈星渡也不慌，“祝沛一的影响力您知道，素辛此前还没找过明星代言，为了备战可能到来的大阵仗，当然要早做准备，越早越好，更何况……”

    她再度俏皮地眨了眨眼，眼里闪烁着狐狸一般的精光：

    “连沈总都会因为我的到来猜测素辛的紫荆时装展是不是出了问题，我当然要把阵仗弄大点，让我的同行们也知道这一点，这样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一击绝杀，不是吗？”

    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舟横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终于放手。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送走了舟横，赵斐回到包厢，这才有些担忧地开口，“沈总，要是之后舟横发现自己被骗了怎么办？”

    毕竟素辛确实出了问题，Loro面料必然是会投入这次时装展的。

    一旦Loro低价流入市场，那几乎等于把度衡和所有高奢品牌的合作都搅黄了。

    舟横这个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明显深不可测，要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谁知道他后面会不会做出什么……

    沈星渡哼笑一声，咽下最后一口热茶，潇洒摆手，“谁管他，自认倒霉去。”

    商场如战场，他自己没看破她的谎言只能怪他马失前蹄。

    度衡倒霉？度衡倒霉关她什么事？

    素辛解决了危机又赢得了口碑，这就够了。

    赵斐：“……”

    真狠啊。

    沈星渡起身，赵斐这才发现她的后背都有些汗湿了。

    显然她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这场硬仗确实是不好打，对方一招接一招，要扛下来，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赵斐有些心疼地给她披上外套，好在，结果并不坏。

    临出包厢时，赵斐想到什么，忽然问她：

    “那……和祝沛一合作的事情？”

    沈星渡脚步一顿，耸了耸肩，“是真的，本来就打算靠他打入高奢市场，来之前专门跟他说过了，聊天记录也是他让工作室那边配合给的，原本只是备用，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赵斐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您知道我问的不是……”

    “赵斐，”沈星渡打断他，“我不管他是谁，只要对我有用，我就无所谓，懂吗？”

    赵斐心头一哽，随即默然，“抱歉。”

    险些忘了，她的做事风格一向这样，他不也是因为对她有用才留在她身边的么？

    咽下心头的苦涩，赵斐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沈星渡上车，赵斐才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问她：“对了沈总，您有没有觉得，舟横他……”

    他顿了顿，大概是在组织语言，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点眼熟对吧？”

    沈星渡没注意到他的停顿，顺口接过他的话，先前藏匿的疑惑在熟悉的人面前终于吐露，她拧紧眉心，既然赵斐都都觉得眼熟，那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能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吗？”她问赵斐。

    赵斐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我是说，您有没有觉得……那个舟横，跟您长得很像？”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一瞬间，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沈星渡的脑子甚至开始不受控地加载舟横的那张脸。

    像玫瑰花瓣一样漂亮的唇形，唇色和她一样偏浅，鼻梁上即便架着副眼镜也是掩饰不住的高挺，还有……那双眼睛。

    那副金边眼镜太吸睛，以至于她其实没怎么注意他的眼睛，可此刻回忆起来，她轻易便在脑海里模拟出他摘下眼镜后的样子——

    是和她一眼的狭长凤眼，眼尾微微上翘，带着狐狸般的狡黠。

    那是她的眼睛。

    难怪她觉得舟横很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因为她看见的是自己的脸。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星渡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和她长得那么像——对方还是个男人。

    她一直不说话，赵斐也不敢开车，但长久的寂静还是让他心里打鼓，终于忍不住出声：

    “沈总，要查吗？”

    “不必。”

    沈星渡甚至思绪都没回拢，嘴已经快过大脑，她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又补了一句：

    “没必要，赵斐，我现在的家庭我很满意，你懂我意思吗？”

    *

    而几乎在同时，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另一边。

    “柯柯，你觉不觉得那个沈星渡好像在哪里见过？”舟横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随口问道。

    柯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老板，您……没发现吗？”

    舟横朝他望过去，眉毛抬了一下，“发现什么？”

    “沈总……跟您长得很像啊。”

    舟横倏然抬头，却不是看向柯柯，而是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

    他很少照镜子，以至于对自己的五官并不敏感，此刻听柯柯那么说，他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先前的女孩儿进行对比。

    越是对比，他捏着眼镜的手就越是颤抖。

    像，太像了。

    从眉毛到脸型，尤其是那双眼睛……

    沈星渡，舟渡，连名字都那么像，他早该想到的。

    他没发现自己的失控，只是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柯柯鲜少见到这个样子的舟横。

    她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开口，便主动问：

    “老板，查吗？”

    “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