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出传概
“喂？小七？” “叶jiejie。”小七换了只手拿手机，眼睛还盯着笔记本的屏幕。撰稿的工作辛苦又略显枯燥无聊。她目前正在实习期，工作状态和从前理想中的记者职业相去甚远。 努力好好干，总有一天……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虽然老板就是自家jiejie……电话里叶芷青还在嘘寒问暖。小七上头有六个jiejie，特别是叶芷青对她最溺爱，总把她当长不大的小孩似的。小七叹气，合上电脑，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看着窗户，一一答复着叶芷青的问题。漫长的闲聊之后，叶芷青终于聊到了工作。 “我记得你想做八卦娱记嘛，八卦噢，你拍不拍？雨鸾那边介绍的好差事……”电话里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显得不那么真切，“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小七有点脸红，“jiejie！那都是我初中时候说的话了……”那个时候小七几个jiejie都奋斗在新闻一线了，小七却微博刷多了励志要当狗仔，专门窥探名人的隐私。这件事每次被提起来小七都感到一阵尴尬。 “你感不感兴趣，去不去？” “谁的八卦啊？“小七确实有点厌倦天天拍蔬菜涨价了，不禁提起一点兴趣，“哪位明星肯屈尊让咱拍啊？” “历史上的名人啦……城郊挖小区挖出古墓了，你去看看？” “……” “我可没骗你啊，meimei，”叶芷青笑着说，“死人的八卦也叫八卦嘛！” “……好，”小七虚弱的说，这么久以来她还是对这位长姐诡异的幽默感接受无能，“我去……” “好，马上定位发你。”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天气很阴沉，地方太偏又在施工，山路七扭八歪，司机师傅一边开一边骂娘。等小七赶到的时候已经下起了蒙蒙小雨。青绿绵延的山体下一大片已经全部挖开变成裸露的黄土地，像被什么东西啃噬了一大口。小七远远的就看见几个人围着什么站在泥泞的土地上。工地上横着抽水机的电线，旁边还有停下来的吊车和挖掘机。远处停了两辆白色面包车。她从背包里翻出伞来撑开却发现没有手拿，只好收起伞双手抱着设备，深一脚浅一脚往那边走去。白色的板鞋上很快溅满了泥浆。 “哎，小心点！”小七还未走近，就听见一个披着塑料雨衣的中年男人略显焦急大声喊着指挥，声音中气十足，在抽水机隆隆的噪音里清晰可闻，“之岚，把那个抽水机那个管子挪一挪，别把泥吸进去了！” 一个正在拿着铁锹挖土的女学生满脸都是泥，答了一声“哎”，把铁锹搁在坑边就俯身调整抽水口去了，还有一个蹲在更里面的男学生，盘了一个丸子头，拿着刷子和竹签在轻轻扫着什么。另外一个和他身高相仿的男学生，也是长发，正端着相机，对着他清扫的地方一顿拍摄。另外还有两个人在旁边测量记录。一想到那是个坟，小七还是有点发怵。 你是一个记者。她努力给自己洗脑，拿出一点职业素养来。小七深吸一口气，还是走上前去。 此时正指挥着他们的中年人先看到了她，快步迎了过来。刚才还急得跳脚的人变脸似的露出随和的微笑，“哎，小苏和我说啦，你就是小七吧？青年才俊啊！”他伸出手和小七握手，“幸会幸会。” “过奖，东方教授。”小七笑着说，“发掘工作怎么样？” “略显焦灼啊，他们施工，一斗就把这个墓挖塌了，你看看，积水倒灌……”东方宇轩指着那个坑说，“现在再急着抢救也只能一点点清理……还好主墓室没塌。”他看着杵在面前的小七，略显无措的搓了搓手，身上的雨衣被湿衣服紧紧黏在身上。“这个……你要拍什么随便拍，有需要和我说。”他看到小七头发也被雨水粘成撂了，黏在脸上狼狈的睁不开眼，又向小七身后喊：“玄英，过来帮个忙！” 蹲在坑边拿着纸笔记录的扎马尾辫的男生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别人，起身跑了过来，自觉的伸手接过小七怀里套着塑料袋的三脚架。小七忙低头道了谢。东方宇轩又招呼她：“你和我来。” 小七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男生一起跟着东方宇轩往面包车的方向走去。 “……这次发掘，从形制上来看是一个船形的单室墓，初步认为是唐墓。没有被盗掘过，但被扰动了。淤土倒灌比较严重。”东方宇轩坐在车后座上，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盒子来，“这是我们从淤泥里提取到的第一个文物……可能是棺桲破损之后被从里面冲出来的。非常令人惊喜。“ 他轻柔缓慢的打开盒子，里面露出一枚沾满泥屑的印章，不过两厘米见方，在脏污间露出莹润的质地。上面并没有过多雕饰，但顶端有穿孔。 “是玉吗？”小七问。 “应该是石制的。回去之后需要清洗鉴定。”东方宇轩转过盒子，让印底朝向小七，“这是一枚私印。隋唐私印传世极少，单就这枚印章就有很高的价值。篆字刻字辨认过是‘李承恩印’。”东方宇轩扶了扶眼镜。“这个人正史上是有记载的，是玄宗年间的一个大臣，他曾爷爷是开国功臣李绩。官至辅国大将军，正二品大员啊。” 虽然高中毕业之后再也没学过历史，关于唐代官职普遍品秩较低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小七有点惊讶，“这么高？” “这个更多的呢，是个荣誉称号，没有任何实权的，主要是这个李承恩可能立过什么战功，朝廷用这个称号来嘉奖。”东方宇轩指了指一边亮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唐代官阶比较混乱，有些职务没有品秩。规定是：如果某散官只要有了职务，散品就成为他本来的品秩。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李承恩的本品是散官‘辅国大将军’的二品没错。那么职事上，在当时，他任职的职务是天策府统领。” 小七假装自己煞有介事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出现猫猫痴呆的表情包。她有点庆幸自己买了某听译会员，手机上的汉字跟着东方宇轩的絮絮聒聒不断滚动着。东方宇轩似乎终于发现她没太明白，解释了几句： “天策府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洛阳的禁军，隋唐是有两个京都嘛。但是天策府的这个统领的职位没有记载明确的官阶。参照长安的禁军，应该可以算是差不多三品的职官。如果参照安史之乱之后的神策军，那就是正二品。不过这个还无法完全确定是李承恩的墓了，也可能是同名同姓之人。他是北方人，出现在杭州……还是说比较奇怪的一件事。总的来说，也很可能不是他。”东方宇轩叹了口气，“当时私印应该也不流行刻边款。不然就能知道年代。还是等墓志铭出土就都知道了。” 小七点了点头，问：“可以拍摄吗？” “可以。” 小七拿起相机，对准石印按下快门。 外边有人喊东方宇轩：“老师！” 小七看着他把盒子收起来，也从车里一起钻出来，趁着东方宇轩去查看的功夫，和刚才帮忙的扎短马尾的男生一起架起三脚架。小七再次道了谢，对方看起来很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不客气。 “加个微信？”小七笑着问，“……可以吗？想跟一下你们的进度。” “啊，没问题。”对方很迅速的掏出手机，“我扫你？嗯，备注我发你……” 小七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生叫穆玄英。她连忙把自己的名字也发过去。这时那边盘丸子头的男生探出头来，面无表情的和东方宇轩说话，句子言简意赅：“有壁画。”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画工很精致。” 听了他的话，东方宇轩忙不迭下了坑，和他一起看起来。 “那个是我们大师兄，裴元。”穆玄英悄悄和小七说，“他比较高冷，我都没跟他说上几句话呢。但是雨哥和他相处不错，可能因为雨哥比较厉害！” 小七诡异的从这句话里品出一丝丝骄傲。穆玄英指给她看，“哎，那边那个拍照的就是我哥哥，莫雨。” 这小子有点话痨。小七跟着他一块伸脑袋，看那边冷酷无情咔咔拍照的长发帅哥。两个面瘫的长发男生站在一起，比穆玄英和莫雨更像兄弟。不过小七没敢说。 “你研一刚入学吗？”小七宽慰他，“没事儿，以后你和你师兄低头不见抬头见，肯定就熟悉了。” “啊，不是不是。”穆玄英解释，“我不是东方老师的学生，我谢叔…我导师外派我过来的。”过了一会他又说：“莫雨哥哥也是这样，听我要过来，他就也和导师说进东方老师的组了。” 虽然我无意了解，但兄弟情深啊。小七感叹。“你哥姓莫，你姓穆？“ “……我们不是亲兄弟，”穆玄英笑了笑，打了个哈哈，含糊说：“一个孤儿院的。” 小七愣住了，空气沉默了几秒钟，她才说：“咳，没事儿，巧了，我和我jiejie也是孤儿院认识的……”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了声音。 “对、对！是壁画。太漂亮了，哎呀！”东方宇轩从泥坑里爬出来乐的拍了一下手，连说了几句“好”。又伸手招呼那个女学生：“哎，太好了太好了，之岚，给中心打电话报告一下，要那个新到的聚乙烯醇，还有桃胶、纱布、石膏、麻纸、揭取板灰浆什么的材料，和上次一样，你都知道吧？哎知道就行。”他回身又急急忙忙往车那边走，“阿麻吕，和我回中心取材料。玄英啊，你帮着那个，小七记者好好拍摄啊，我先走了。哎呀，真是太好了……” 小七目送满脸春风得意的东方宇轩上了车。阿麻吕开车，东方宇轩还专门从面包车副驾的窗子探出头来喜滋滋的和小七招手道别。小七和穆玄英并排站在原地，也露出得体的微笑冲东方宇轩挥了挥手，但她心里却总觉得他快乐的样子，特别像个盗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