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人潮洶湧的火車站，左手手錶的秒針滴答滴答響著，手機裡的聊天室發送一條又一條訊息，潸冥站在火車站大廳的柱子前拿著手機等待朝日的回覆。

    一大清早的假日，社區裡的人都還在睡覺，朝日走出屋外只看到寥寥幾人在遛狗。他打了個打呵欠，套上運動鞋輕輕抵在地面上，右手不慌不忙地調適鞋子鬆緊度，口袋裡的訊息時不時響起，發出嗡嗡聲。

    抬頭看天氣一片晴朗，他瞇起眼用手遮擋陽光，朝日穿著寬鬆的背心和及膝短褲，低著頭檢查自己的跨包，他只簡單帶了些必需品和防曬物品。

    要是平常的這個時間點，他肯定還躲在被窩裡睡懶覺，才不會忍著睡意爬下床出門。

    直到訊息的鈴聲已經到不能忽視的地步朝日這才打開手機，他撇了一眼後直接打電話過去。

    「知道啦，我已經提早出門了，一大早就打那麼多訊息你不累嗎？」

    終於等到朝日回覆，潸冥迅速接起電話，用手摀住聽筒，儘量在吵雜的環境下把話傳過去。

    「就是怕你睡過頭，所以才特地提醒你的。而且你怎麼現在才接電話？」

    「可是你說得好像我遲到了似的，現在不是才7點50分嗎？我記得我們約的時間是8點半啊，坐公車到火車站也就十幾分鐘，不用著急啦。」

    「我都已經到火車站了。」

    朝日依稀聽見電話那頭有車廂廣播聲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吵雜聲。

    「不是吧，現在才幾點你就已經到了？」朝日有點無語，但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已經走到社區外的朝日只能趕緊攔下計程車去和他會面。

    「因為怕路上塞車或者有事情耽誤，所以只要出遠門我都會提早一個小時到。」

    「你認真到我都覺得有點可怕，算了，我已經坐上計程車過去了，你就先等著我吧。」

    急忙掛掉電話後朝日跟司機報上目的地，在車上終於有時間可以放鬆下來，朝日邊喝水邊看向窗外。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和別人去水族館，之前只有跟家人去過一次。這感覺還真新鮮。”朝日嘴裏輕哼著歌，翹著二郎腿的鞋尖不由自主地跟著車上收音機的音樂節拍晃動。

    到了火車站，一眼就從人群中找到了潸冥，高大的身材和出眾的樣貌使得他在人群中特別容易找到。只見潸冥上半身穿著兩件式，裡面是無袖背心，外面搭了個寬鬆的卡其色T恤。

    明明只是簡單的將頭髮梳上去，卻讓潸冥整個人看起來不同以往，簡單的衣服襯托出潸冥的身材又有幾分酷爽。

    潸冥見朝日走過來就從他的斜背包裡取出兩張車票，其中一張遞給朝日說道：「票我都買好了，直接到月台吧。」

    「謝啦，你真貼心。」朝日將車票舉過頭頂放到燈光下，透過光線看到車票透亮的紙質，大咧咧地笑著。

    潸冥看到朝日的模樣笑了出來。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大廳朝日的開朗笑容彷彿會讓這急匆匆的節奏慢了下來，一大早因為趕行程的緊繃感在見到朝日後煙消雲散。

    朝日拿著車票不捨得放進包裡，一直拿著不放。

    「你怎麼不把票收起來？」

    「因為我想在心情很好啊，真想要趕快搭上火車～」朝日跑到檢票口旁的電子看板下找尋著他們的列車班次。

    被朝日的笑容感染到的潸冥不自主地伸出手搓揉幾下朝日的頭髮，又在頭髮被弄亂的朝日的抱怨下鬆開了手，打打鬧鬧地走去月台。

    兩人一前一後通過檢票口，來到了月台，因為離火車到的時間還很久，月台上都沒人。朝日伸了個懶腰說：「果然還是太早到了，火車還要半個小時才會到。」

    到了月台後潸冥仍閒不下心，邊盯著列車時刻表，邊提醒朝日。「那你先休息下吧，還是去洗手間，免得到時候沒廁所。」

    朝日伸出手將他拉到自己的座位旁邊，潸冥一屁股坐下，手裡的記得密密麻麻的行程表被朝日拿走。

    「我看你才需要休息下吧，別再惦記你的筆記本了。」

    「吶，給你吃，我剛剛在路上買的。」朝日從胸前的斜跨包裡取出零食，給了潸冥一個後自己又剝了一個吃，「這種時候，果然還是要吃點什麼才有出遊的氣氛嘛。」

    手裡的工作被搶走後的潸冥只能乖乖地咬了一口零食棒，在看到潸冥終於肯放鬆的表情，朝日露出開懷的笑容燦笑道：「好吃嗎？」

    「嗯，還不錯，就是巧克力有點融化了。」潸冥老實地回答，朝日見狀笑著將頭依靠在潸冥的肩上，嘴裡叼著零食棒發出悶悶的嘻笑聲。

    潸冥低頭瞥見朝日臉頰的巧克力污漬，習慣性地用手指腹輕輕抹去。

    一陣慵懶的徐風從露天的月台吹過，朝日回頭看向潸冥，微風吹起他的瀏海，露出潔白的額頭。

    他轉頭就看見潸冥傻愣在那，便抓著他停滯在空中的手指，咧嘴笑著說：

    「嘿嘿嘿，抓到一隻傻呆呆的潸冥！」

    那調皮的表情和清澈的雙眸收盡潸冥眼底，他那本就有些漣漪的內心又被投下石子，波動的幅度更大了。

    就在朝日被火車吸引轉過身後，收起手的潸冥的耳尖悄悄染上火紅，絲毫不亞於今天空中的烈日。

    -   -   -

    一靠近水族館就有種海洋的氣息撲面而來，朝日張開雙手在鋪滿紅磚的大道上面小跑，周圍是可愛的海洋生物雕塑，前方中央是巨大的鯨魚雕塑座落在噴水池上。

    潸冥完全無法跟上朝日，只能加大邁開的步伐，朝日顧不得回頭，興奮地頻跟走在後面的潸冥嚷嚷著。

    「哇——好大啊，前面還有噴水池！」

    好不容易追上了朝日，而朝日早已經在售票處等著他，兩個人憑票卷進入水族館，手腕上戴著發著螢光的手環，朝日興奮地用手機拍了好幾張。隨著人群推動兩人進入到館內。

    裡面的冷氣很強，儘管進入館內但實在是太多人以至於走了幾步依舊看不到前方。

    還好有潸冥，只見他手裡拿著導覽圖，一手把朝日拉到邊上避開人群。朝日好奇地湊上前看，地圖上的場館劃分成好幾個區域。還沒看多久朝日便直接問：「要先去哪裡呢？」

    潸冥在地圖上面點點手指說：「我們先去海洋館，從那裡可以一路把淡水館、熱帶水域館、潮間帶、北極南極館給看完。」

    「好主意，就照你說的那樣，走吧！」朝日爽快地答應，立刻轉頭就走。但因為沒看路差點就被正在跑的小孩撞上，幸虧潸冥反應迅速，立馬用左手把朝日護住了。

    被潸冥結實的大手攬到懷裡，寬厚的懷抱充滿安全感。

    即使小孩早已遠去，朝日依舊被潸冥護著，直到朝日提醒潸冥這才放開手說道：「嚇死我了，你差點就要和那小孩撞上了。」

    朝日被突如其來的觸碰嚇著了，換作是以往潸冥根本不可能在外面和他有太親密的接觸。

    “是因為不在學校範圍內，所以才會放下警惕嗎？”朝日想著。

    可現在不容許朝日多想，後面人群越來越多，他們兩人必須跟著前方人群走動。

    好不容易被人群擠擁到達他們的目的地，偌大的水族箱座落在他們眼前，幾乎和天花板平行的玻璃，被光照射得波光粼粼的海洋近在咫尺。

    朝日呆在玻璃前，隔著一層玻璃裡面的槌頭鯊，飛魚就在眼前游來游去。朝日近距離觀賞到如此美麗的生物，蔚藍色的光影映在臉上，朝日被眼前的景色驚艷到遲遲無法自拔。

    潸冥站在旁邊看著水族箱，他覺得那些生物們在人類的照護下如此安逸，因此他們才能看到這麼奇妙的景象。

    「朝日，你看那個。」潸冥突然叫了聲朝日，朝日轉過頭來，看到潸冥指著水族箱說：「你看那個魚長得好潦草喔。」

    往潸冥手指的方向看去，被水族裡的魚和潸冥的話逗笑了。

    「真的是耶！」被逗笑的朝日拉了拉潸冥的衣袖說：「你看你看，那隻魚在岩石下方爬。」

    見到此景色潸冥忍不住拿出手機將畫面錄下來，然後將鏡頭轉過去對著朝日。

    「機會難得，來拍些照片吧。」

    鏡頭內的朝日視線離開水族箱後，看到在拍他就大方擺起姿勢，潸冥忍俊不禁，努力穩住手裡的攝像頭，才不至於讓畫面變得模糊。

    等潸冥拍完後，朝日湊過來看個究竟。

    「你幹嘛把我的臉拍得那麼黑！？你的技術太爛了吧。」朝日看到畫面後氣地大拍潸冥的背。

    潸冥反駁：「哪有，明明就很好看啊。」

    「認真的嗎？你要不要去看看眼科？」朝日無語地吐槽一直要求潸冥刪掉重拍。潸冥笑著高舉手機說：「不行，我是不會刪掉的。」

    朝日撅著嘴說：「不公平，我也要拍你。」

    沒想到潸冥爽快答應，然後站在水族館前面讓朝日拍，朝日拍了幾張後發現就連背光潸冥也很好看，朝日不甘願地癟嘴碎碎念。

    隨後廣播響起，說十分鐘後餵食秀即將在海洋館開演。潸冥聽到廣播後說：「表演要開始了，我們快過去看吧。否則晚了就沒座位了。」

    朝日跟著潸冥走，越接近表演場地人越多，朝日眼看前面潸冥快不見蹤影，探頭去找，只是腳步很難移動。

    目視之處全是陌生人包圍著他，朝日也不清楚現在身處何方，完全迷失在這個空間裡。

    朝日感到有些焦慮，不知道該往哪走，正當他想要出聲的時候，潸冥好像提前知曉，前方立刻出現潸冥的身影，他掉頭過來然後牽著朝日的手。

    「牽著我的手，跟在我旁邊，不然待會走散了。」

    朝日緊緊抓著潸冥的手說：「嗯。」

    兩人牽著手在擁擠的水族館內穿梭，期間跟在後面的幾位女生注意到潸冥朝日兩個大男人在手牽手，開始小聲交談起來。

    「是gay吧...第一次見到那種人...」

    在後頭的朝日知道她們在討論什麼，他回頭見到其中一位是在進入水族館內頻頻對潸冥釋放好感的那位女生。

    如果換作是普通人可能會因此鬆開手，但朝日的行為出乎她們預料，他直接舉起和潸冥交纏的手，特地十指緊握給她們看。朝日轉過頭得意地吐舌，看到那位女生臉徹底垮下來後，朝日心滿意足地掉頭就走。

    人群快速流動，很快就不見那幾位女生的蹤影。

    終於，兩人進到場館裡面，前方有個巨大的水池，周圍是挑高的觀眾席，但此時已經坐得滿滿的了。潸冥四處張望，拉著朝日到處找有沒有空位置。

    此時有對夫妻從座位上離開，潸冥趕緊上前去搶位置。

    朝日看著潸冥小跑過去佔位置，他坐下來後對朝日揮手。朝日看那個座位在裡面，他越過好幾個人，步伐艱難地移動到那裡。

    潸冥看他越過別人的位置，動作僵硬，於是將手伸過去扶著他。朝日接過潸冥的手，好不容易擠到那個位置坐下來。

    他扇了扇T恤領口說：「終於啊，人也太多了吧。」

    「是啊，幸好有找到位置。」

    有個穿著工作服的小姊姊提著一桶rou走了上來，她將rou投進水池裡，幾條海豚躍出水面，一口就吞下魚rou。魚鰭濺起不小的水花，灑到觀眾席。

    朝日驚呼，感覺到水滴在身上，興奮地不停感嘆。

    「哇啊——好壯觀。」

    「潸冥，你剛剛有沒有看到那個海豚，超帥的！」

    由於坐在偏前面的位置，不免被海豚拍打的浪花濺到。其中一隻海豚興奮地拍打水面，朝日邊興奮喊叫邊用手阻擋水花。

    也許是因為多巴胺跟著激動的情緒釋放，朝日身體傾倒在潸冥身上，水滴沿著有些濕潤的髮梢滴到潸冥腿上。朝日雙手抵著潸冥的大腿抬起頭，周圍的觀眾喝彩聲、海豚的哨音還有場內的喧嘩在此刻彷彿被靜音。

    能感覺得到朝日抓著大腿的手漸漸抓緊，與他那雙被陽光反射成璀璨的雙眸更加靠近，能更清楚感覺到來自鼻息間緊促的呼吸。

    「潸冥？」一聲讓潸冥瞬間回過神來，眼前與朝日臉龐的距離異常靠近。周圍的喧鬧聲又重新傳回腦內，只能強迫自己停止那些邪惡的想法。

    “總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下親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