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學校的放學時間早已過去許久，路上的學生稀稀落落，這就是放學後學校附近常見的日常風景。

    雖然當時被從教導主任那裡逃出一劫，但偏偏在放學的時候被抓個正著。到了下午五點，朝日才好不容易從校門走出，他在訓導處被訓誡待了一個小時才放行。朝日走在人行道上一邊生氣抱怨一邊走路。

    「cao！那個禿老頭竟然拖到這麼晚才放我走。」

    朝日不滿地踢了踢路邊的石子泄憤。在學校門口有個等著朝日的人，是一個有著利落黑色短髮的小麥膚色男生，朝日的好友，宋晉。

    他看到朝日從門口走出來時，上前勾上朝日的肩膀，帶著輕浮的笑容調侃道：「哈哈哈哈，看來你被教導主任還整得挺慘的嘛！」

    朝日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臭著臉繼續往前走。

    「喔？」

    看到好友不像平常一樣和他鬧，宋晉帶著好奇心戳了戳朝日的臉頰。只見朝日那黑雲滿佈的臉更加難看，淡淡拋下一句話。

    「給我住手，如果你還想繼續和我走的話。」

    「只是開個玩笑嘛，今天怎麼那麼不爽?」宋晉摸摸鼻子把手放下。

    宋晉見朝日一路都沈默不語，也只好作罷默默走在他旁邊，無趣地玩自己的手機。

    但過不了幾分鐘，宋晉又突然興奮地在書包裡翻了翻，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優惠券放在朝日面前。

    朝日反應不大，看了一眼後又繼續走。

    宋晉見狀趕緊小跑上前，抓住朝日的手將他攔住，語氣高昂地邀請他：「走，我們去吃新出的雞腿堡吧！你之前不是期待很久了嗎?」

    「心情不好的時候去吃個東西忘掉他吧！」

    朝日被宋晉的提議吸引住了，他想了一會後，最後妥協說：「好哇，那就去麥噹勞吧。」

    「耶，出發！」

    興奮的話音剛落，宋晉的背包響起某個動畫的主題曲。朝日插著褲兜在旁邊等著，宋晉接起手機，大聲地聊了一會。

    「啊，對不起，我忘記了！好，好，現在過去！」

    掛掉後，他神色匆忙地把優惠券塞在朝日的手上，朝日用無語的眼神注視著宋晉，宋晉被這樣盯著有些心虛。

    他雙手合十跟朝日說：「抱歉，我突然有事情，要馬上趕過去。這優惠券就給你，你就自己去吃吧！」

    「喂...！」

    還沒等朝日說完，宋晉就轉頭往學校的方向溜走了，朝日就這樣被他放鴿子了。

    望著用盡全力奔向校門的宋晉，他感到十分無語：「有什麼事能比朋友重要啊，這臭傢伙。」

    朝日看著手上皺得不成樣的優惠券，眉頭微蹙，撇著嘴暗暗抱怨。

    「說要去吃的是你，突然跑掉算什麼啊，煩死了。」

    他煩躁地摘掉頭上的運動髮帶，讓被壓的頭髮透透氣，用手胡亂抓撓翹起的頭髮。

    「怎麼今天有這麼多倒霉事...   ...」

    「咕嚕～～咕嚕」

    突如其來的肚子的轟鳴聲大得讓四周的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朝日馬上捂住肚子快步離開那裡。

    煩躁的朝日把優惠券塞進褲兜裡，往公車站的方向走。

    -   -   -

    「麻煩後面的乘客往裡面擠一擠喔，讓上來的乘客有地方站。記得先讓下車的乘客再上來。」

    公車司機不斷重複廣播，車廂裡面瞬間擠滿了乘客，已經到背貼背的地步了。

    “我的天，好擠，不要一直撞過來啊啊啊！”

    眼看面前不斷有人往後推擠，就要在這茫茫人海中淹沒，此時朝日內心不斷崩潰的大喊。在上一秒的朝日往往沒想到，他竟然淪落到如此悽慘的情況。

    本以為這班會很空曠，卻不知為何今天異常地多人，到這一站時上來許多穿著比賽服、帶著用具的學生團體，嘰嘰喳喳上車，把公車擠得密不透風。人群還不斷往車廂裏面擠。

    朝日緊緊護著胸前的背包，肚子發出陣陣的同痛，上午被毆打的感覺馬上湧上來。

    因為肚子被潸冥狠狠地打了一頓，現在就連一點的碰撞都會牽扯到神經。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上午換了個OK繃，現在的乳頭好像比以往更加敏感、更加有感覺。

    胸前的搔癢難耐感讓朝日冷汗直流，進退不得。

    唯有這件事千萬不能被別人發現，偏偏現在的自己被人群包圍，前後左右完全沒有地方可以躲藏。

    臉上的汗水已經分不清是因為悶熱還是因為緊繃而流下的，內心異常煎熬。

    到了下一站，乘客上上下下，後頭還有人陸陸續續的上來。朝日不停地往後退讓出位置，最終站到最角落的位置。這讓朝日多了份安全感，畢竟沒那麼多人包圍著自己了。

    背後貼著公車的牆壁，前方則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腳下正貼著前面的人的鞋子。這時朝日發現前面的人穿著和他一樣的高中制服，他往上一看，朝日的臉瞬間變得難看無比。

    潸冥那頭平貼的黑髮異常顯眼，就算被擠到這種程度他也泰然自若地看著書。

    “怎麼偏偏是潸冥啊！？”朝日在心中無語地吶喊道。

    或許潸冥注意到視線，他從書中抬起頭正好看到朝日，也愣住了。

    兩人看著對方都不自覺地發出了嘖的一聲。

    「可惡，為甚麼在這裡都會遇見你啊，潸冥。」朝日咬牙切齒地說道。

    上午才剛幹過架，下午就馬上見到面，沒有比這個更尷尬的了，偏偏還是這種一抬起頭就會看到對方的情況。

    「別自作多情了，我也不想看見你。」

    潸冥戴起耳機，對著他說道：「再怎麼說，我是不會主動動手的。」

    「除非是有人主動招惹我。」這句話是潸冥用冷冽的視線盯著朝日說的。

    他說完後閉上眼，戴上耳機，握著牆邊的扶手聽著歌。

    雖然潸冥這麼說，但朝日仍舊警戒地看著他，眼看潸冥沒有任何行動，朝日心中默默鬆了一口氣。

    他握緊背包低著頭。兩人靠得很近，但都不說話，氣氛尷尬的很。

    車廂開始沉穩地運作，人群隨著車廂有些許的搖晃。兩人在角落，各做各的，互不干擾。

    因為身高的關係，朝日的頭幾乎是靠在潸冥寬厚的胸口上，也可以感受到潸冥的氣息平穩地吐在頭頂上。

    無法忍受這種感覺的朝日立刻抬起頭，哪知這時候潸冥剛好睜開眼，正好對視著。

    朝日尷尬地眼神閃避，但潸冥卻不為所動，鎮定地看著慌亂的他，朝日見狀覺得被看不起於是也不甘示弱地馬上瞪回去。

    兩人在滿是人潮的車廂裡乾瞪眼，暗中較勁。

    朝日死命瞪著潸冥，想要給潸冥一點顏色瞧瞧。這時突然發現潸冥的眼鏡鏡片後，有著濃密的睫毛，以及之下的漆黑瞳孔周圍有一圈不明顯的墨綠。

    朝日心裡浮現疑問：“綠色的...瞳孔?”

    上午見面的時候因為氣上頭了，所以完全沒注意到，此時近一看有些突兀。明明潸冥怎麼看都不像是外國人或混血兒，怎麼會有這麼特別的顏色。

    這讓朝日腦袋一時轉不過來，想說些甚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嘴巴微張沒說話。

    潸冥突然邪笑，拿下耳機戲謔地說：「喂，怎麼看得這麼久，是迷上我了嗎？」

    「甚麼———！？」

    潸冥那無可理喻的話讓朝日感覺被小看了。

    「你憑什麼往自己臉上貼金啊？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自戀狂！」

    朝日一氣上頭就什麼也不顧，直接對著潸冥一頓罵。

    「@$%！！@*！$%」

    潸冥不理朝日對他用粗鄙的語言問候，無所謂地插著口袋繼續滑起手機。惱羞成怒的朝日只顧著謾罵，立刻就把剛剛想問的事情拋到腦後了。

    忽地，車廂一個轉彎加急剎車，人群也因為慣性往另一邊倒去，閃躲不及的潸冥背後被人潮衝撞，整個身體順勢壓向朝日。

    朝日沒有任何防備，潸冥整個人都壓到自己身前，隔著衣服摩擦著敏感的乳頭。本來就異常敏感的乳頭被這麼摧殘，腹部又受到第二次的重擊，像是有一股電流直衝腦門。

    瞬間身體變得燥熱，劇烈的疼痛在身上清楚地刻印著，奇怪的是在疼痛消散後留下陣陣的搔癢和酥麻感。

    「唔...呼....   ...呼...   」

    朝日抱著肚子，蜷曲身體，用微乎其微的音量喘息著。

    他用手推開潸冥，將身體靠在牆上，拼命忍住聲音，這一陣陣的異樣感覺讓他覺得羞恥。

    潸冥在上面沒注意到朝日的異樣，好不容易周圍的人群恢復秩序了，潸冥也從朝日身上移開。車廂裡充斥著人們的抱怨聲音，潸冥也咒罵了一聲：「這司機怎麼開車的。」

    當潸冥轉過頭來時，發現朝日低著頭握著旁邊的欄杆，身體有些虛弱地彎下腰來，不停地擦拭眼睛。他的背包掉在地上，書本都散落一地了。

    潸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只能站在原地等朝日起來。

    朝日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臉部，他的另一隻手護在胸前，發出微弱的嗚咽聲。

    看到此景，潸冥開始有些慌張了，事情已經出乎他所能理解的範疇。

    “他是在哭嗎？他怎麼突然哭了！？”

    這完全不像是那個平時只懂得蠻橫無理、暴躁打人的傢伙，這下讓潸冥有點無措。

    「喂，沒那麼誇張吧，我只是不小心壓住你而已。」

    車上的人也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倆：一個長得清秀的學生以及他身下被欺凌模樣的同校生。

    周圍惱人的目光讓潸冥受不了，直接抓起朝日，讓他靠著牆站起來，但是朝日依舊低著頭抱著肚子不說話。

    頂著莫名其妙被關注的目光，受不了別人持續用這種目光看自己，潸冥壓低聲音用快發怒的聲音說：「別哭了。有甚麼你就說出來，別這麼婆婆媽媽的。」

    一陣沉默後，潸冥乾脆用手捧起他的臉低吼：「你到底要怎樣...」

    潸冥看到眼前的景象，本來惱怒的聲音漸漸變得小聲。在他眼前的朝日從臉上到耳尖爬滿了潮紅，眼睛有些溼潤。他那有些稀疏的眉毛皺在一起，用力地咬著下脣不放，淺淺地吐著氣。

    對上了雙眼迷濛、倔強模樣的他，潸冥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

    他注意到朝日一直緊緊抓著衣衫，潸冥伸出手抓著他的手臂想要讓他鬆開雙手。卻沒想到下一步被朝日狠狠地用肩膀撞擊，把他大力地推開，毫無防備的他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你——！」

    看見潸冥的手還沒從自己身上移開，朝日生氣的瞪著他，大聲喊道：「還不快放開我！你這個變態！！」

    這下嚇得潸冥不自主地把手鬆開，剛好公車在站牌停下，朝日掙脫開他的手，隨著人群離開。留下角落站著的潸冥，不知所措地看著朝日離開的方向，緩緩地把手握緊。

    這時，旁邊乘客窸窣的談話聲讓他反應過來剛剛在公車上兩人作了甚麼，潸冥趕緊向周圍的人解釋並為剛才的騷亂道歉。

    「抱歉，剛剛只是他摔了一跤，沒事的。打擾到大家了。」

    「哎唷，好有禮貌喔。不愧是星輝高中的學生，談吐舉止就是不一樣。」

    「真是失禮了。」

    忙著和大嬸們打交道，又跟湊熱鬧的人解釋剛剛的事情，應付不暇。同時，公車上的聲音漸漸被腦海裡細碎的聲音覆蓋，碎片般的畫面浮現在眼前。

    ...四五個小學生圍繞在教室的桌邊，不停安慰正在哭的小朋友，同時，自己正無措地站在一旁...

    「嗚嗚，好痛。」

    「喂！玩個遊戲而已，為什麼潸冥你要這麼用力打他，我要跟老師說你欺負他。」

    「嗚...我討厭潸冥，你是壞人！」

    「嗚...   ...好痛啊...   ...」

    ...隨後畫面換成朝日被揍之後倒在地上悲慘的模樣，朝日抬起頭，帶著滿是傷痕的臉，嘴角抽動，用不倔的眼神狠狠地瞪視著自己。

    然而倒映在朝日瞳孔裡的自己則是一副興奮的樣子。

    潸冥突然瞪大雙眼，他意識到當看見朝日那副受盡屈辱的臉孔時，就會變得不像是平常的自己，想要變本加厲地欺負他。想看見因為屈辱而在自己身下哭泣的他，但潸冥不敢再想下去。哪怕只有一點，潸冥都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

    潸冥重新整理狀態，把腦袋裡雜亂的聲音擯棄掉。試著讓自己沈著下來。

    “明明早就發誓過不想再失控了。”他默默地握緊拳頭，眼神變得暗沈。

    當身旁的乘客走後，他的視野中出現一個物品，那是個掉落在地上的學生證。他撿了起來，發現是剛剛莫名其妙跑出去的朝日的東西。

    他盯著學生證上的大頭照，想到此刻的煩惱正是因為朝日而起的。潸冥扶著有些痛的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今天是犯了水逆嗎？怎麼會一個又一個破事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