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恨与不恨

    “有时间吗，我们聊聊？”梁屿嵘是笑着说出来，可他的目光总不对着她来说。

    不是青天白日，而是黑夜。

    齐秀贞从这角度望着他，看着他淡定地说出这句话，侧着脸，额前的碎发遮了男人的眉目，让人看不清他的态度，又仿佛是柔和了他所望的眼神。

    就这一秒，带她回归了他的少年时期。

    似乎这些年过得太慢了，又太快了。

    她自觉得变了些，有想过会不会听到他说自己跟以前有所不同了。

    可她该是要想，从出国到回国，就算不是在一样的场景，而是在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长街小巷。

    他都没有随着时间改变，自始至终，他还是那个当初让人一眼就爱上的少年。

    意气风发已不在，梁屿嵘还是梁屿嵘。

    齐秀贞点了点头，有种突如其来的释然，“当然，我有的是时间。”

    “你想聊什么，都可以的。”

    她也想和他聊聊。

    等都等不到关老汉回来接摊，想必是和他儿子吵架了，说不定都在揍他儿子被拉架。

    梁屿嵘索性就帮收拾好了货物，拉开车门草草扔了草帽关上，随处找了地方坐着。

    要真聊就真聊，他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

    可在齐秀贞想要跟着动身，想要一样坐在他身旁时，就被叫住了，“你等等。”

    “等什么啊。”齐秀贞问道。

    她不明白这说得什么，要她等等。

    梁屿嵘手动了下，脱下上身的衣服递交给她，毫不避讳道:“还是拿这垫着吧。”

    “有必要吗。”齐秀贞更不明白了，她的手抓紧这件衣服，眼睛移动看他，生气地说道:“我这套行头没有金贵的说法，分这么清楚做什么。”

    “你理解错了。”梁屿嵘说:“我只是不确定你喜不喜欢这身衣服，我倒是不在意我自己的，你吗？还是想知道的。”

    齐秀贞如鲠在喉，当场无法言语，她感觉呼吸都重了些，心上有些难受了。

    想心死，却死不了。

    要真能轻易放弃，她就不会伤心了。

    “梁屿嵘，别做这些小事了。”

    有谁会觉得好呢？

    “嗯，我知道的。”男人听后，慢声说了一句话。

    齐秀贞还站着，她看着梁屿嵘，见他肩膀由着一双手搭在膝盖所形成的曲线，短发为着低头一事，全是挡住了眼里的神情。

    她恍然发觉，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容易。

    可他明不明白，她是不在乎这些的。

    在这道商店的步行路，夜深，风冷，唯两个人像是抱团取暖，从不分离到再度相遇。

    齐秀贞抬头看向远处高楼，想压下脑袋里上涌的情绪，怕多看这人，多年的愧疚感会全部而来，她说：“我不是没有感情的。”

    梁屿嵘脑子一片空白，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是现在的自己还需要感情吗？

    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不都对谁好吗。

    以现在的生活来说，差距太大了。他确实不配谈感情的，有人早对他说过了。

    男人默了一小会儿，终于选择了问她，“这几年，其实…我想问你过得开不开心，是不是你所想要的？”

    他的声音泄露了多年未见的怀念，以及更陌生的对待。

    齐秀贞道：“哪有是不是想要的，我想出国就出国，回来后依然可以不用为着柴米油盐这种小事发愁。

    你呢？好吗？我觉得你该有大好前程，不该是在这里，我不是没想过快些回来找你，但我一拖就是五六年，我太自私了，我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了，我才不想要三十岁了后悔了当初的决定，那时再去找你，你恐怕都不会再见我了。

    你说人不分高低贵贱，可你见惯了世间疾苦不会说每个人都会很容易。”

    身处繁荣，抬头看高楼，盏盏明亮，遍地都是金子，无一盏为你亮起，为了生活，为了活着，唯独不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

    梁屿嵘听着这些话，回味种种往事，对她的话感到不理解，偏偏这时候还是笑，让人看到了才觉得不理解的那个人是他，不该是别人，“你不自私的。”

    “为什么你会想到三十岁后？”

    “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齐秀贞猜不出梁屿嵘现在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很难过，透露道：“三十岁以后就要老了。”

    “我要是真到那时候，我更加想要见你了。”

    梁屿嵘目光对向齐秀贞，看她那毫无长进的演技，当一个人越不在意什么，是不会这样表现出来的。

    他对她的生活只字不提，却想问了，“为什么？”

    她说得欢呼雀跃，没有一点难过的意思，“因为，只怕只有你一个人真心要对我好了。”

    “不能这样想。”梁屿嵘低头看着阶梯地面，“好好的人怎么会只有一个人对着好。”

    “人的价值是无穷，不管生来如何，都要开心快乐，面对生活的不如意，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不是错误的，千万别怀疑自己。”

    “我希望你以后遇事不慌，每天是在想要去做什么，而不是每天吃生活上的苦，为了谁放弃这放弃那，这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她出生的家庭已经是一大步，够普通人羡慕了。

    她只要不做错事，一辈子都不可能吃苦。

    梁屿嵘一点都不为自己想过，所有的风风雨雨都渡过了。

    何其怨她？恨她？生她的气？

    他这几年都明白的，只是会想她有没有遇到比他好的人。

    人心隔肚皮，分辨不得谁是谁。

    她只怕爱上个坏得透顶的男人，爱她的钱不爱她的人，伤了心还死皮赖脸的追上。

    他只怕恨其不争，才是真正的怨她恨她，生她的气。

    梁屿嵘那夜一晚上都没睡。

    齐秀贞把衣服还给他，还归还，人却是抓上他的手，让他抬起手来，算是两个人的争锋，一人都退了场，一半都依着来把上衣穿好。

    这时，他听到了她带着情绪的声音，“你也…别光说我，你也要记得啊…这种事别对没有价值的人做，对你不好的人看清楚点。”

    “我不想你对别的女人好。”

    “如果没有结果，别人很好很好，你才可以这样做。”

    “用心都可以。”

    女人的声音很低，只在一些事上加重了语气。

    齐秀贞就是放不开手，她要在这城市可以，可回来这事瞒不了多久，不出半月就得回去下。

    她不甘心。

    真的很不甘心。

    梁屿嵘就是太好了，他要是再不好一些，她怎么能记他这么久。

    她会嫉妒的。

    她不想梁屿嵘喜欢别人。

    别人要是拿他的真心喂狗，旁人笑他，她知道了会伤心的。

    齐秀贞不想用恶意揣测别人，可她就是不放心。

    要是他真的是遇到了很好的人。

    那她才不会心痛。